随着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一个生活在我国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鄂温克族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它独具特色的文化令人神往。 然而,在近日召开的我国首届三少民族文化节上,全国40余位权威专家公布的调研结果却令人担忧:聚居在我国东北地区的鄂温克、鄂伦春和达斡尔这三少民族的文化遗产正濒临消亡,如不尽快挖掘抢救,几十年后,恐怕我们只能在文学作品中品读那些曾经灿烂的文化。 文化遗产面临“人亡文灭” 我国东北地区的三少民族都是国家重点扶持的微小民族,从山林中走出的鄂温克族、擅长狩猎的鄂伦春族和契丹人的后裔达斡尔族,在饮食起居、婚丧嫁娶、语言服饰、歌舞体育等方面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文化类群,对丰富多彩的中华文化构成有着不可缺失的作用。 近年来,达斡尔族乌钦、鄂伦春族摩苏昆等少数民族说唱艺术、桦树皮制作技艺,以及蕴含狩猎农耕文化的萨满服饰、表现少数民族多彩生活的无调式民歌扎恩达勒、在各地流行的原生态乐器口胡以及粗犷奔放的民间舞鲁日格勒等,均已被列入国家级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鄂伦春语更是成为研究古代东北民族历史的重要“活化石”。 然而,记者日前随部分专家赴内蒙古自治区和黑龙江省的三少民族聚居区调查后了解到,三少民族文化遗产面临“人亡文灭”的境地。我国萨满传承人仅存74岁高龄的关扣尼先生,这意味着承载着北方原始文化的萨满文化将濒于失传;民歌、刺绣、剪纸等文化类型的老艺人们相继去世,仅剩不到20人;因丧失原料来源,画皮和兽皮工艺等上千年的狩猎文化精髓濒临失传。 中国社科院民族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刘晓春表示,目前能够掌握、解释原汁原味三少民族文化的传承人已凤毛麟角,以三少民族文艺为演出内容的演艺团体无论是在节目数量还是质量方面都不尽如人意,相关文化研究机构也缺乏高级专业研发人才。 语言退化致文化失传 究其原因,不少专家学者认为,除年轻人受经济大潮、现代理念和生产方式冲击,对传统技艺普遍缺乏兴趣外,三少民族语言的严重退化是导致以口授为主要传播途径的少数民族文化遗产日渐消亡的最主要原因。 中国社科院一项最新调查结果表明,三少民族语言已基本退出本族家庭环境,处于“中年人半通、小孩子不通”的窘境。在“打招呼”“平日聊天”“工作单位”等不同场合中使用本族语言的比例都不足15%,有的家庭甚至出现了孙子听不懂爷爷说话的情况。 “一些传统技艺在家族中是‘单传’,要想学会,必须懂得本民族语言。”中央民族大学教授丁石庆说,“但是,三少民族的语言都只有发音、没有文字,不便于传授,就更别提文化的传承了!” 载体缺失阻碍文化传承 有不少学者指出,除语言退化外,三少民族原先以狩猎为主要文化载体的丧失严重阻碍其文化遗产的传承。 为保护生态环境,有关部门于上世纪90年代对森林地区的猎民实施禁猎、禁伐措施,引导他们转向农业耕种。 “狩猎不是生存环境恶化的主要原因。”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教授吴雅芝解释说,三少民族的森林游猎生活延续了千百年,他们对生态环境有着天然保护意识,与狩猎文化相互交融,不射杀怀孕或正在交配的动物(兽皮工艺需要狩猎);制作桦皮船需要桦木,但不乱砍滥伐,而是到河边捡“漂流木”或林中的倒木;篝火节结束后,都会把篝火的灰烬埋在含有水分的土里,用脚结实地踩好…… 吴雅芝说:“可以说,三少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就是狩猎,当他们迁出森林,完全适应了农耕,从某种程度也就意味着其狩猎文化载体的消失。” 要静态保护 更要动态传承 就如何保护三少民族文化遗产,不少专家认为,三少民族的文化遗产对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语言学等学科具有极其重要的研究价值,文化遗产保护已刻不容缓。 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厅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表示,把民间文化置于档案资料库成为“死标本”的方式并不科学。“文化遗产不仅需要挖掘整理的静态保护,更需要多种形式的动态传承。” 这位负责人说:“比如,可以鼓励文艺界人士进行实地考察,用现代技术创作出集知识性、艺术性、娱乐性于一体的能够再现三少民族历史变迁和民风民俗的文化精品,争取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产生较强影响。” 吴雅芝建议,设立“国家级抢救挖掘微小民族历史文化专项基金”,“基金”可因族设项,并多向与民族语言保护有关的科研项目倾斜。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不久前,在有关部门资助下,内蒙古自治区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和鄂伦春自治旗积极发动本民族老人和语言学者,采用汉字配合达斡尔语记音符号的方式编写了我国首部达斡尔语教科书《达斡尔语校本教材》《鄂伦春语释译》等工具书,颇受少数民族群众欢迎。 内蒙古达斡尔学会理事长敖景峰说:“各少数民族自治旗、自治乡可根据实际情况开设本民族语言课、民歌课、手工艺课、体育课等民族文化课程,这是从根本上解决民族文化面临失传的最佳途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