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遗民张著在卷尾题跋中指出《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可能是北宋画家张择端,这是关于画卷作者的最早文献记录。据记载,张择端是北宋翰林图画院的宫廷画家,这些画家都要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并忠心为宫廷服务。到了徽宗时期,画家们更被要求按照徽宗的意图精确画出一些他的委托任务,否则将被革职。因此如果《清明上河图》的创作真是由皇家宫廷委任的话,那么画面的主题和风格无疑将受到当时的统治者——宋徽宗的强烈影响。 关于寓意
徽宗在中国历史上以精于绘事而著名。在徽宗的画中有这样一类作品, 它们对于物象的描画往往是真实细致的,而所要传达的意图却是特意虚构的。像这样带有明显吉祥征兆,歌咏太平盛世的作品史称瑞应图,它是不需要有客观事实为依据的。 那么,瑞应图对于徽宗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哲宗死后,后继无人,本应由哲宗亲弟即位,但皇太后以“端王(徽宗即位前被封为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诸王”为由力保徽宗当政。掌权后,并不是特别名正言顺的徽宗当然要显示出众多瑞兆以表明自己乃上天注定的真命天子。而且在他统治期间,王朝又常年遭受着持久的外敌入侵,并且被迫进行了一系列屈辱的政治妥协。为了维护皇权的尊贵与威严,徽宗颁布了许多公众节日以营造欢愉祥和的盛世气氛,并且特别着眼于绘事,委托了上千张瑞应图以创造出一番太平的视觉幻象。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说这些作品大多在形象上非常写实而内在意图上又非常理想。 有学者就认为《清明上河图》其实也是属于这类瑞应图之一种。它表面上是对东京汴梁的如实描画,但实际上却是一种祥瑞的标志,它为徽宗的统治高声颂扬。 关于角度
不知道参观者是否有这种体会,同样的展厅,观阅《清明上河图》与《韩熙载夜宴图》时的内心活动就不一样。这里有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问题,那就是空间与视角。《韩熙载夜宴图》表现的是家居屋内私人空间,观赏者如同一个不邀自来的客人,躲在隐蔽处窥视,如若众人围观,就越发显得不自在。而《清明上河图》展示的是繁华都市公共空间,凡至私人空间处皆巧妙遮掩,适可而止,令观赏者有如一个俯瞰众生的审阅者,万般景象尽收眼底,心中难免有统摄全局的权力。深受儒家影响的宋徽宗始终认为窥视他人隐私绝非雅事,他对《韩熙载夜宴图》的态度也是“过目后尽可弃之”,张择端在画卷中则尽量避免刻画私人生活,着重选取街市场面,从而描绘了一个理想的商业都市景象。 关于人物
《清明上河图》中的主体人物共有500余位,但细数之下,其中的女性仅占20位,绝大多数女性被排除在公共空间之外,这无疑暗示了艺术家和赞助人的观念以及那个时代的传统。宋代实行男女隔离的政策,特别是理想的上层女性更应足不出户,守闺持家,她们很少能接触到家庭成员以外的男性,缠足的风俗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盛行。另一方面,《清明上河图》中出现的女性又大多与小孩儿或家务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儒家思想里,母子关系是家庭和谐安宁的基础,敬母教子则是值得尊崇的礼仪。只有因孩子需要,女性与陌生人的接触才被看成是合理的。 此外,虽然女性在社会关系中属于屈从地位,但她们反过来也是男性身份和地位的标志。在历代对帝王的绘画表现中,他们身边经常会簇拥大量的随从(比如《步辇图》),而《清明上河图》中却没有一个人身边单独伴有女性。除了说女性不应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之外,我们还应考虑这幅作品的潜在读者。张择端是翰林图画院的画家,他所能接触的主要是上层官员。如果宋徽宗披图展卷,黎民众生没有理由不向至高者表现出他们的谦卑;如果宫廷大臣有幸观赏,那么他们也绝无机会借此图卷看到他家妻女。 关于构图
《清明上河图》卷为绢本,水墨淡设色,纵24.8厘米、横528.7厘米,是一幅表现北宋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城市景观的画幅。现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本的画卷本幅上,并无画家本人的款印,确认其作者为张择端,是根据画幅后面跋文中金代张著的一段题记。张著的题记也仅寥寥数语:“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今山东诸城)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不过,张择端的姓名并未见于北宋后期成书的《宣和画谱》,有人推测说,可能他进入画院时间较晚,编著者还来不及将其收编书中。 此画卷是画家选取了汴梁城市中的一个局部,细细加以描绘,犹如现场录象中的一段切片。从外城的菜园子,一直画到内城最为繁华的地段,让观者看得有滋有味。现在,每当《清明上河图》卷在故宫博物院对公众展出时,在它的展柜前总是挤满了观众,排着队顺序缓缓移步,观看得兴味昂然,从他们的口中不停地传出赞叹声。《清明上河图》吸引观众的艺术魅力,除了整幅画作气势宏大和高超的写实技艺之外,还有就是极其出色的细节描绘。 画卷展开,人们的视线随着一条宽宽的河流进入了画面,这条河就是当时为汴梁提供漕运,供应城市生活必需品的汴河,河上舟来船往运输繁忙,沿河还有许多粮仓。靠岸的船只,搭着跳板,正在卸货。画家非常敏锐地注意到汴河上这一十分常见的景象,用写实的画笔,将这些场景真切、如实地描绘了下来。满载货物的船只吃水很深,水面几乎已经接近船帮,而已卸完货的船只,则吃水较浅,这一细节被画家捕捉到,很好地表现在画面上,使得内容丰富、生动,具有极强的真实感。 画面描绘最为热闹的地方,就是横跨汴河的那座木结构的拱形桥。关于这座别致的桥梁,宋代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一书中曾记载:“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鹱,宛如飞虹。”类似的桥梁当时在汴梁一共有三座,即虹桥、上土桥和下土桥。据笔者的考证,画中的这座桥,应当是其中的上土桥。这几座桥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巨木构架,互相支撑,桥下没有柱子,桥的跨度很长,桥洞的净空很大,便于船只通行。有关这种桥的建造方法已经失传,现在我们仅仅依靠画上所描绘的图样,才得以知晓古代能工巧匠的高超智慧。 画家围绕这座桥,充分施展了自己的绘画本领,将桥上桥下的场景和人物活动作了全景式的描绘。表现最为精彩的部分,是围绕桥下正要逆水而上的一条木船。这里是河面比较狭窄的一段河道,河水较为湍急,船上的船工怕有危险,都站在船甲板上、船篷上紧张地忙碌着、叫喊着。桥上甚至还有些热心者不顾自己的安危,跨越到拱形桥的栏杆外,一手拉住栏杆探出身子,大声喊叫,挥舞另一只手,居高临下,就像现在的交通警察似的,指挥着船只顺利通过。画中的人物大小仅寸许,但是神态毕现,极为生动。看着画面,就好象身临其境一样,也会产生紧张的感觉。 在上土桥上,聚集着众多的小商贩,在争相招揽顾客,几乎将桥面的步行道都占满了。其中,画家安排了一个小小的细节:桥堍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摊位,两个摊主看到一位顾客走上桥来,便同时伸手招呼,请顾客到自己的摊位上来选购东西。而那位顾客则左顾右盼,身子朝右,头却向左望去,不知所从。如此精彩的生活细节,是每个人在购物时都碰到过的,商业竞争古已有之。观者看到这里,必定能发出会心的一笑。 画家张择端在画卷的后半段,如实地画出了一段城墙和一座城门,这在一般绘画的构图上是很难处理的场面。试想一幅长长的横向画卷,画面突然拦腰被一道城墙截断,实在有背贯气的原理,这在绘画创作中是很忌讳的,安排不当就会使画面出现割裂的弊端,造成败笔。但是张择端不愧是位丹青高手,他巧妙地在画面上安排了一支骆驼队。骆驼队的队尾还慢悠悠地在城门内行进,而队首的第一头骆驼已经在城门外门洞口露出了半个身子。这支小小的骆驼队一下子就把被城墙阻隔的空间贯穿了起来。画家的构思匠心独运,实在妙不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