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是焦祖尧这一代作家孜孜追求的。由于作家熟悉工矿、农村的各种各样人物,因此塑造了众多鲜活、丰满、扎实的人物形象,有的达到了典型的高度。概括起来,作家主要塑造了三种类型的人物形象。
一是知识分子形象。焦祖尧曾在工厂当过几年技术人员,在煤矿研究过采掘、安全等问题,接触过众多从事科技的知识分子,使他对这类人物“情有独钟”,因此他的许多作品都是以知识分子为主人公的,且写得相当成功。《总工程师和他的女儿》中的叶赋章,是一个从旧社会走过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千辛万苦出国留学,学成归来报效祖国。他在科技工作中积极探索、坚持真理、实事求是,表现了一个传统知识分子的献身精神和高洁人格。他热爱新生活,严于律己,宽厚待人,但也有旧的思想重负,显得谨慎而懦弱,是一个富有立体感的老一代知识分子形象。《跋涉者》里的杨昭远,是80年代文学中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改革者形象。他有50年代走向社会的知识分子那种单纯、天真、性急的性格,更有这一代人执著、自律、献身的精神。他忘我工作、搁置爱情,心系矿工、勤政为民,多方改革、冲破罗网,终于使飞狐岭矿走上了改革开放的坦途。《故垒西边》中的靳宝山,则是在农村小生产的汪洋大海中,力图开辟一条科学养猪道路的探索者形象。《飞狐》里的余大中,与杨昭远有异曲同工之处,是一个工人化了的知识分子形象,是工人群体中涌现出来的杰出代表,是改革历史的开拓者和推动者。他虽是一个很懂专业技术的副矿长,但他的根却深扎在矿工之中。他冲破重重阻力,打碎了旧的行政、经济体制,创建了由工人当家作主的“股份合作”体制,在90年代后期为企业的改革蹚出一条新生之路。作者笔下的这些知识分子形象,质朴、坚韧、崇正,有一种感人至深的精神力量。
二是普通工人、农民形象。《飞狐》中塑造了一组普通矿工的系列形象。老师傅陈洪海是一个有传统色彩的老劳模,但他身上有一种“愚忠”性格。徒弟庞根生是采煤队长,他不仅带领矿工积极挖煤,同时热心关注、参与煤矿改革,富有“担当”精神。徒孙刘天生则由于煤矿的不景气,逐渐滋生了“叛逆”性格,当企业改制后他终于找回了“矿山主人公”的感觉。三代矿工、三种性格、三种境界,令人感动。《归去》里的吴福,是青年农民中的一个典型形象。他与现代露天煤矿的生产机制和生活方式的格格不入,对自由自在、融融乐乐的农家生活的梦牵魂绕,“返乡”之后突然对农村诸多现象的不满困惑,深刻地表现了两种文明、文化的冲突中农民精神世界里的内在裂变和微妙演化。
三是工矿、农村的各级干部形象。这类形象中自然有优秀的、杰出的,但亦有平庸的、变质的。譬如《跋涉者》里那位善于玩弄权术的伪君子邵一锋,《飞狐》中那位精明圆滑、最终算计了自己的陆震云,在旧的体制中渐渐变得庸庸碌碌甚至滑向腐败的邢耀等,都刻画得逼真、丰富而深刻。此外,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如叶琪、丁雪君、邢凤仪等,作为知识女性,他们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人格,作为具有传统品格的女性,她们坚贞、温情、贤淑,都写得生动、鲜活、优美。
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在叙事视角上一般采用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在叙事结构上较多选择情节贯穿方式,这似乎已成为一种通用模式。焦祖尧在创作实践中,为了更有效地展示环境、刻画人物、表现主题,潜心探索,积极借鉴包括西方文学在内的表现方法,形成了自己的创作路子和风格。首先是叙事视角的精心选择。其次是叙事结构的独辟蹊径。焦祖尧的小说时空开阔、情节繁复、人物众多,但却显得集中而简练,原因就在他创造了一种以人物心理为主线的叙事结构法。作为长篇小说,采用这样的视角和结构,有一定的难度,但作家处理得纵横捭阖又和谐井然。作家的一般叙述,大抵采用知识分子的书面语言,清新、细腻、灵动、雅致,时有抒情、哲理式警句。而人物的心理、语言,则本色、简练、深切、传神,富有人物个性和生活韵味,洋溢着“塞北的刚健之气,又带有江南的明丽之情”(马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