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境界说
“境界”是王国维提出的一个独特的美学范畴,在其《人间词话》中具有枢纽性的地位。
“境界”一词原出于佛家典籍,后来被移用到文学批评和美学之中,唐代王昌龄在《诗格》中已将“意境”与“物境”、“情境”对举,之后,许多批评家都运用过这一概念。而王国维则拈出“境界”一词作为其文学批评的核心,并指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在此”,[6](P31)在王国维那里,境界是诗歌评论的最高标准,而且本身具有十分丰富的内涵。它不单包括外在的环境、事物,更为重要的是.它还包括人心中的感情.用王国维的话说,“境非独谓景物也,感情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6](P36)均也就是说,境界即要能真实地写出外在景物,真实地传达内心感情,不见雕琢,不事藻绘,成为人的心灵和感情完全自然的流露,王国维对此有一段经典论述,“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装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6](P8)
但王国维并没有停留在对“境界”的一般论述上,他进一步对境界作了具体区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所谓“有我之境”,即“物皆著我之色彩”,外在景物染上了强烈的主观色彩,十分鲜明地传达出主体的思想感情,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所谓“无我之境”,即“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诗人以理智冷静的态度观察外物,获得外物生机勃勃的本真面目,并为之所吸引,从而使主体与客体完完全全地交融在一起,达到陶然忘我的境地,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里我们可以再次看到叔本华的影响。
境界还有造境、写境之分,“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区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必邻于理想故也”。[6](P34)这些事实上触及到艺术中理想与现实的关系问题。造境即虚构之境,写境即写实之境,但这二者在艺术中却“颇难区分”,这一思想具有重要意义。艺术无疑应立足于人生,但又不必是对人生的忠实描摹,而应是对人生的超越,所谓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之争往往各执一端,失之偏颇,而王国维则见出二者实际上并无根本对立。这一点恰恰透露出了王国维对西方思想资源的吸收与改造,带有理论上的创新意义。
必须看到,王国维自觉引入西方思想资源,融会中国传统思想,给中国美学与文学批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促进了中国美学的近代转型,使之呈现出崭新的发展面貌。毫无疑问,王国维代表着一个中西思想汇通的成功范例。今天,面对世界范围内广泛而迅速的文化传播,回顾王国维的工作,无疑具有更为迫切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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