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对休闲的追求基本上离不开消费社会所提供的服务,他们往往把休闲质量等同于服务的质量。而现代社会各种休闲服务则“具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都市化的出现以及以物质商品生产为主要基础的经济模式的确立,为所有这些休闲服务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共同的前提环境。工业化使工作变得更有秩序,而时间便是安排这一秩序的工具。因而对大部分人来说,生活中工作之余的部分时间便成了‘自由时间’;他就像是一个空箱子,单凭典型的农民生活中的旧式游戏和礼拜活动是无法填满这个空箱子的。工业制度下的新型工作方式、资本主义的兴起以及未规划的城市环境淘汰了以往的生活和休闲方式。”〔7〕(P10)因此,现代意义上的休闲首先不是一种个体行为,不是一种精神需要和文化追求,而是一个生产力的再生产和资源再分配的问题。因此也就不是个人的教养、喜好和选择问题,而是社会的统筹规划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意味着社会结构的转型。对于前工业社会中的民众休闲同样可作如是观。“农民们喜欢随心所欲的闲荡、喝酒或劳作,而且与精神娱乐相比,他们更偏爱感官上的愉悦。在欧洲和北美的成年男子和部分妇女的休闲活动中,赌博和饮酒一直是必不可少的活动。对这种偏好不满促使人们多次尝试着改革农民的休闲方式,因为雇主和管理人员们相信,要取得工业化的成功就必须改变这种习俗。〔7〕(P11)对于历史学家和文化学家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文明水平和文化教养问题,但对于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来说,这就是一个资源、结构、统计和规划的问题。不同的视角导致不同的社会方案。从当今世界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角度看,后者无疑更有实效,并与时代和经济发展潮流相适应,但从根本上,从劳动者和全民族素质的提高方面看,前者才是关键,因为,休闲的乐趣和享受得之于己与得之于人,其高下立判。 勿庸置疑,每个具体的个人总是处于某一具体的社会利益消费关系网络之中,休闲的物质量度当然受到这些利益关系的制约,但必须明确的是,这与休闲的质及其境界层次没有必然联系。从本质上说,休闲是非物质和非功利的,是人超越这些具体利益关系的局限和纠缠,开阔视野、广博胸怀的过程,是体验自己与整个人类和谐统一的状态,平等和博爱是这一休闲活动的核心理念。显然,整天陷入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之中的人,即使腰缠万贯,也做着类似休闲的活动,却不可能洞悟休闲的真谛,因而不能真正从中受益。对整个社会来说,休闲固然需要相当一部分人来经营相关的物质基础和条件,必然牵涉物质利益的调配,但这是外在于休闲的,不是休闲本身的固有之意,因而,即使整个社会,也不能着眼于物质利益的增进而发展休闲事业,甚至只把休闲当作产业来经营。只有淡化利益关系,休闲才有可能是现实的休闲、和谐的休闲。
三、和谐文化建设中休闲的回归与升华
建设和谐文化是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任务。从一定意义上讲,“和谐”其实就是一种文化境界。而休闲不仅承载着文化、传播着文化,而且更重要的是创造着文化。历史证明,没有生产劳动,就没有文化的基础;而没有休闲,则根本不可能有独立的文化方式和内容的存在。没有人民大众的充分休闲和健康休闲,就不会有文化的传播和创造,更不会有先进文化的传播及其主导作用的实现。
因而,人们对休闲的追求不能简单地约化为是对自由时间的追求,而是对自由精神的追求;不是追求获得更多的业余爱好或娱乐活动,而是追求超越繁忙的日程安排所获得的一种雅致与宁静的感觉。在这个意义上,美国著名的休闲学家凯普兰(MaxKaplan)曾指出,任何一种特殊的活动都有可能成为休闲的基础;把无意识的社会角色所承担的责任最小化;具有自由的心理感觉;通常具有玩的特征,其范围可从不合理的和无意义的活动到重要的活动之间。因此,休闲是与比人类社会生活的其它氛围更放松的层面相关的实践和空间。人们在这种时空中能够悠闲自得、顾虑最小、感觉最放松。
另一方面,相比过去诸多时代而言,消费社会最为注重日常生活的美感,它着眼于生活细节,并力图从中发掘生活的整体意义。这样一来,消费社会暗暗指向了对单个人的关怀,延续这一路径,我们是可以致力于对人的本质性的回归的。而休闲的根本目的就是让每一个人得到恰如其分的自由与和谐,可以这么说,休闲从一开始就是人本主义的。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存在划分为“生理、安全、爱、尊重和自我实现”这五个等级,它们体现出由低到高的价值和意义。当休闲意味着一种创造性的自由生活的时候,它无疑体现着最后也是最高的那个价值——自我实现的价值。事实上,消费社会已然借助大量对符号的消费而使休闲的确具备了一些“自我实现”的表象,而我们所热切期盼着的真正意义上的休闲只需要比在消费社会中时更优越即可,消费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应该能够使休闲具备审美性、反思性和创造性,这种生活是肯定性的。在消费社会的路途当中,人们有可能一次又一次地逼近自由与和谐,拥有“在生活规范内做决定的自由空间”〔8〕(P20),亦即逼近真正意义上的休闲。
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马克思主义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及,在未来的社会当中,劳动与休闲已经不再截然两分。鉴于休闲本身应是一种消费活动,我们并不可以回避它当中出现的消费成分,而在应然的休闲当中,消费不再具有任何神圣意义和特殊地位,它已成为休闲生活的一个部分,此时,消费社会及消费本身也达成了自由。也就是说,消费社会在拯救休闲的同时,也拯救了它自己。
综上所述,当我们走向休闲社会时,休闲不再是关于自由时间的消费,而是为了达到社会表现的目的来运用时间,是表现状态的活动。我们在休闲中所完成的,恰好是我们在工作中所要做的,休闲与劳动之间的关系问题不再是休闲时间的增减或劳动时间的增减问题,而是转向关注日常生活的更基本的问题,超越为了劳动而休闲与为了休闲而劳动,或者说,超越休闲是为劳动服务与休闲是文化的最高表达这两种极端情形,从而完成休闲与劳动之间的合—分—合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最终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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