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多史书,蜀中有才子。”把这两句跳跃性的话放在一起,是我看了聂作平新作《1644:帝国的疼痛》后最初的一个闪念。最近这几年,通俗性历史读物堆满了书坊,但总觉得如“百家讲坛”系列,听起来精彩,但读起来,却是翻了好几页才找到一点可读的内容。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想起四川那个写历史随笔的聂作平。从《历史的B面》、《历史的耻部》到《1644:帝国的疼痛》,我们不仅仅读到历史故事,而且还可以感受到这样一些特质,比如精练、流畅、紧凑、恢弘、多维、丰富等,或许还可以写下更多的词语,但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才气。 《1644:帝国的疼痛》从本质上来讲是一部才子书。说其为才子书,一是因为他眼光独特。面对浩浩荡荡的中国历史长河,他没选择一个朝代,也没有散漫地东写一段、西写一段,而是选取了1644年这一年的事情。这实在是一场挑战,从现代以来,“1644年”算是最为著名的历史年份了。1944年,四川人郭沫若那篇《甲申三百年祭》,把“1644年”炒得沸沸扬扬。之后,人们对这一年历史的探求,便也成平常之事。为此,要重新诠释这一年的历史,没有两把刷子,要动手就有些难度。有趣的是,历史又选择了一位四川人来做这个事情。对这本书,聂作平显然作了周密考虑,他精心挑选了崇祯、李自成、努尔哈赤、史可法、陈子龙、侯方域等人作为诠释对象。处在历史突变、风云际会的年份中,有多少人登台,又有多少人谢幕?聂作平选择的这些人,恰恰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这没有一点穿透历史深处的眼光,恐怕难以做到。 说其为才子书,二是因为他拿捏史料的功夫。描述一个年份是艰难的,描述一个人也不容易。书写历史尤其如是。聂作平对此却驾轻就熟。比如写崇祯,他不单就写崇祯而写崇祯,而是把他前后周围的人物先交代清楚,他先写了长期不上朝、工作最为懒惰的万历,接着写了热衷于做木工活、把权力交给魏忠贤的天启,再写想励精图治、又多疑寡断的崇祯,这一连串叙述,展示了明朝灭于崇祯一朝的历史逻辑链条。正如史学家孟森所言:“思宗(崇祯)在万历以前,非亡国之君也;在天启之后,则必亡而已矣。”这种截取史料的方法,颇有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的风致,但却又显得更广博、更磅礴些。这大概是站在前人肩上的一种进步吧。 说其为才子书,三是因为他凝练而大气的叙述。聂作平喜欢交叉使用长短句来描述历史。这使得文章的字里行间流溢着一种文气,这种文气使得他的随笔不同于“百家讲坛”式的通俗历史评书,又区别于术语堆积、难以卒读的学术论文。他的随笔少废话,多“干货”;少议论,多描绘,在文采上确有一种别样的风姿。作者在《后记》中自陈:“在我业已出版的二十多部大大小小的著作中,这部书是写作最艰苦,也是最认真的。”我想,这里面肯定蕴含了锤炼语言的功夫,不然,何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在这喧嚣时代,读才子书,不亦乐乎? 《1644年:帝国的疼痛》 聂作平 中华书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