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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为何持续“热”?——评《陈寅恪与傅斯年》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6-23 00:00于哲学网发表

 

 



     

     

     

    陈寅恪与傅斯年 岳南 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5

     

      192762日,王国维自沉昆明湖。19501220日,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在台湾省“参议员”郭国基问责声中突发高血压,不治而亡。台湾省的报纸刊发消息,“郭大炮”与“傅大炮”不幸交火,“大炮‘议员’郭国基骂倒傅斯年,傅氏绝命身亡。”1969107日,在“文革”中被迫害的陈寅恪心力衰竭,在凄风苦雨中去世。

     

      傅斯年去世,陈寅恪作一挽诗,曲折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曲和悼念:“不生不死最堪伤,忧说扶馀海外王。同入兴亡烦恼梦,霜红一枕已沧桑。”哲人其萎,家境凄凉。傅斯年去世前,还在赶写一篇稿件,并对夫人俞大彩说,等得了稿费,“为我缝一条棉裤。我的腿怕冷,西装裤太薄,不足以御寒。”

     

      陈寅恪去世,当时住在中山大学的梁宗岱夫人甘少苏在回忆录《宗岱和我》中,道出真正的死因:“那时候,挨整的人及其家属都特别害怕高音喇叭,一听到高音喇叭声,就战战兢兢,因为红卫兵经常用高音喇叭通知开会,点人出来批斗游行;而出去一次也就是小死一场。历史系一级教师陈寅恪双目失明,他胆子小,一听见喇叭里喊他的名字,就浑身发抖,尿湿裤子。就这样,终于给吓死了。”泰山其颓,史学大师就此远去。

     

      这是《陈寅恪与傅斯年》一书中展现的悲歌。这部用独特的视角书写的人物传记,不仅是陈寅恪与傅斯年的心灵史诗,也是同时代学者命运巨变的素描。传记以陈寅恪与傅斯年的学术事业、人生步履为主线,在20世纪动荡起伏的历史背景之下,像画卷一样徐徐展开,知识分子的群像凸现出来,“文革”的遭际是高潮,也是曲终人去之时,叶企孙、向达、汪篯等学者,或被摧毁,或自杀,而傅氏家族成员集体凋谢,零落成泥,被飓风吹去,不见踪迹。

     

      著有《李庄往事》的作家岳南为撰写《陈寅恪与傅斯年》,在收集史料的同时,并实地调查获取第一手的资料,像傅斯年所说——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材料。正是掌握了大量的史料,经过筛选、辨识,这书有看头。当然仅有史料是不够的,史实之上还要看史识。当年唐德刚注释的《胡适口述自传》,有人说他写的注释比胡适的传记正文还好看。就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而言,唐德刚注释的分量,的确不在正文之下。我读《陈寅恪与傅斯年》,连一个注释也没有放过,岳南的正文和注释互相补充,浑然一体。但我觉得,传记作家的才情、评论不妨在注释中挥洒。岳南的注释,别有幽怀,隐含密码,欲说还休,对历史的反省与洞察,对现实的关注和批判,尽在其中。

     

      陈寅恪与傅斯年,一个是菩萨低眉,一个是金刚怒目;一个是柔弱如水,柔中带刚;一个是霸气十足,雷厉风行;一个是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四大导师之一,一个是“人间最稀有的一个天才”;在1949年天玄地黄的历史转折点,一个留守大陆,一个去了台湾。两人的个性差距很大,除了同学加姻亲的关系,两人惺惺相惜,肝胆相照。两人的精神共同之处是追求学术独立和精神自由,有骨气和胆量,处处表现了孟子所谓“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陈寅恪和傅斯年面对世事变幻,坚守自己的信念,诚如顾炎武论汉末士风所说:“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陈寅恪为何能深切地激起今人的缅怀?能在《陈寅恪与傅斯年》中找到答案。陈寅恪晚年创作《柳如是别传》,“留命任教加白眼,著书唯剩颂红妆”。《柳如是别传》一书中,寄寓着他的理想。肉体可以消灭,精神永远不倒。陈寅恪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发挥到极致,成为一座精神的高峰。

     

      读过《陈寅恪与傅斯年》之后,我觉得这部书有的地方有遗憾,有的地方值得商榷。其一,傅斯年与顾颉刚交恶。昔日的同学兼好友分道扬镳,这是两人学生生命中的大事,岳南引用了顾颉刚致胡适的信。顾与傅在中山大学的矛盾和分歧,如能引证《顾颉刚日记》中对此的描述,更能反应顾颉刚真实的内心。然而,全套十二册《顾颉刚日记》(台北联经出版公司20075月版)不容易看到。其二,很想看看怎样写傅斯年处理“一二·一”昆明联大和云大的学潮,书中没有这一部分。其三,余英时在《陈寅恪晚年诗文释证》书中写道,身在岭南,陈寅恪、唐筼夫妇曾为去留强烈争执,唐筼去了香港,拗不过陈寅恪又返回,后来陈佩服夫人的远见,为未能抽身远走而后悔。岳南持汪荣祖的观点,轻易否定了余英时的说法,“因而余氏的结论只能属于胡言乱语一类”。这让我想起赵元任的名言,说有容易说无难。

     

      当年陆键东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引起轰动,告诉人们世间曾有陈寅恪。这本书虽然出在不少版本的陈寅恪、傅斯年传记之后,让人有理由相信,会引起读书人的关注和讨论,陈寅恪与傅斯年的迷局和悲剧,仍需破解,想来想去,一句话,在20世纪历史的翻云覆雨中,“最是文人不自由”。

     

      陈寅恪与傅斯年:

     

      学贯东西的一代学人

     

      1902年,陈寅恪入日本巢鸭弘文学院。1910年先后到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就读。1918年在美国哈佛大学随篮曼教授学梵文和巴利文。1921年,转往德国柏林大学,随路德施教授攻读东方古文字学,向缪勤学习中亚古文字,向黑尼士学习蒙古语,他具备了阅读蒙、藏、满、日、梵、英、法、德和巴利、波斯、突厥、西夏、拉丁、希腊等十几种语文的能力。他国学基础深厚,国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见解,多为国内外学人所推重。

     

      傅斯年1919年大学毕业后,先后入伦敦大学研究院、柏林大学哲学研究院,学习实验心理学、生理学、数学、物理等,还对比较语言学和考据学发生兴趣。他信奉考证学派传统,主张纯客观科学研究,注重史料的发现与考订。曾在安阳指导殷墟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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