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文化阐释》 《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文化阐释》 吴秀明著 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 近年来,“历史”似乎成了越来越时髦的话题。从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的热销并获奖,到电视剧《雍正王朝》、《少年天子》的热播,乃至“品三国”、“读论语”……正说、戏说,仿佛大家一下子都发现了“历史”的无穷魅力,一股脑儿钻到五千年历史文化的大金矿中好好挖掘探索一番。就在“历史”摇身一变,从冷门变成了热门的当下,吴秀明教授却用冷静思辩的眼光、儒雅犀利的文笔,揭示了热门背后的种种矛盾与困惑。 “历史”本是冷门,经不得这番热捧。只怕这热捧背后,折射了国人在文化选择中浮躁与急切的心态,也隐约透出当代文化发展到今天越来越变得眼花缭乱起来。也只有真正耐住寂寞,在历史文学领域勤勉耕作的人,才能具备穿透时代迷雾的深邃目光,把握到历史文学的本质规律与审美特征。吴秀明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就投入到历史文学研究中,其学术道路几乎就与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发展同步。这部《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文化阐释》是他积十年之功,不为时所动,以清醒独立的学术判断一点一点硬啃出来的佳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在热闹的现实面前,越是少不得那份理性睿智的沉潜。有了慢着陆的学术研究心态,吴秀明才如此宏阔大气地把凌力、唐浩明、二月河、熊召政的传统现实主义创作,苏童、格非、刘震云、莫言、赵玫等灵动飞扬、形态各异的新历史写作与革命历史写作,乃至戏说类、新编类、反讽类的先锋历史写作,都纳入到统一的学术视野中来,并细细咂摸其背后承载的审美、文化及价值内涵。在学术对象的选择上,就已经比那些或固守传统界限,或一味趋新逐异的各执一端者不知高明了多少。 对“历史”的沉潜与涵咏,要有史才、史学特别是史识。不少评论者之所以不能在当下纷乱复杂的历史文化现象中理出头绪,作客观公允的评判,所缺的就是这史识二字。把历史休闲化、戏谑化、消费化、时髦化的种种热潮,其实也就是没有真正的史识可言,软化或消解了历史应有的硬度和钙质。吴秀明的这本新著,最让人耳目一新的就是审视和评价历史的不俗识见。论著首先把长篇历史小说的发展,看作是一部丰富的当代中国社会变革与发展的文化启示录。研究定位在文化阐释,可以说为研究对象找到了一个最契合其精神本质的考察视角。在开放宏阔的文化视角观照下,把阶级立场、人文立场与新历史的叛逆立场都纳入统一的视野,突破了传统研究的画地为牢,各自为阵。有此史识,才对历史文学热潮中出现的明清叙事、历史翻案、另类写作等重要的问题做出了独到思考。许多问题不仅在谈历史小说本身,更旨在通过对历史小说的评析表达著者对时代文化思潮的隐忧与反思。谈明清叙事,对其中美化和粉饰历史,热衷权力叙事的倾向提出了超越与判断的问题;谈历史翻案,则把传统历史写作内在蕴含的人文诉求和新历史叙事追求的颠覆性消解一语道破。类似这样将文学现象与文化意义交融在一起的精彩论述几乎随处可见,它体现了著者深厚的学养与浓郁的现实情怀。 当然,解读历史文本,还要融入自己个体真切的生命体验才行。不然,其历史书写及其有关的史识史见就容易变得冰冷而枯燥。但读吴秀明这本厚重的著作,你绝不会有这种冰冷和枯燥之感;相反,你常常会不断感受到那些貌似寻常、中规中矩的学术文字背后,有一份对现实社会无比执着的关怀与眷恋。比如在分析“历史”文学热潮的缘起时,论者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全球化语境下的本土文化立场以及传统文化对西方式现代历程的一种富有意味的纠偏。这似乎既出自一种学术理性的分析,更融入了著者对本土文化坚定的自信力。另外,在谈及姚雪垠的历史主义典型化叙事、凌力的女性现实主义叙事、唐浩明的历史守成主义叙事、二月河的大众化欲望化叙事时,因立足理性感性化与感性理性化的认知,具体分析也常常言他人之未言,显示了颇强的理性思辨色彩与独到的审美感悟。如对唐浩明的过于眷恋与同情传统文化,因而带来对暴力和专制缺乏有力的批判、导致文化选择上无条件保守的不足的批评分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正是由于吴秀明开放的文学审美观念,将新历史、戏说、另类等都加以统一的观照,使这部新著对中国当代长篇历史小说的论述充满了时代性、当下性。它既紧契历史小说的创作实践,又能有高屋建瓴的理性观照和把握;既非唯新是趋,也不闻新色变,更无固步自封,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开放而多元、沉稳而理性的学术品格。“历史”文学这本属冷门,今被热捧的学问,这才既扫去了热闹喧嚣的杂质,又变得气韵生动,沉潜通灵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