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读三本传记,《熊庆来》(张维著,金城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36.00元),《问学谏往录》,《国文通才王力》(王缉国、张谷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1月第一版,36.00元)。熊庆来、萧公权、王力都出 生在清末,都曾留学欧美,都曾执教清华大学,抗战期间分别执教云南大学、成都大学、西南联大。1949年,是那一代知识分子选择去留的转折点,萧公权带有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背景,去了美国,受聘于华盛顿大学,直至退休。三位学者的人生轨迹,命运归宿,以及精神履历,可以看做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缩影。 他们三位出生之时,中国面临着“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西方文明以船坚炮利的方式撞开清朝封闭的国门。西风浩荡,礼乐崩溃,清末出生的那一代人,注定生活在西学和中学的激荡之中。正像蒋梦麟在《西潮》中所写的那样,他们自觉地调整人生航向,以期适应西文文化的主流。他们或信仰科学救国,或信奉教育救国,正如熊庆来所说:“没有科学,谁也不能把中国建设成现代国家。” 三本书对照阅读,发现很有意思的细节。比如他们的婚姻,耐人寻味。熊庆来和萧公权都是旧式婚姻。王力也是家庭的包办婚姻,后协议离婚,经清华大学同事介绍,找到理想的伴侣。萧公权认为:婚姻是否美满并不全由“自主”或“包办”决定,因此觉得“新文化”的攻击旧家庭有点过于偏激。伍廷芳曾嘲笑中国传统婚姻的人士:中国人结婚是爱情的发端,西方人结婚是爱情的终止。 三本书陆续读下来,产生一个疑问,早年的大学为何诞生了那么多学术大师?早年的教育机制有没有今天我们可取之处?不妨看看书中的一些细节,或许在细微处找到答案。 1926年夏,清华国学研究院要在全国招收32名研究生。王力决定报名应考。招生简章上规定报考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大学毕业生;二、曾在中学任教五年的教员;三、从名师研究有心得者。王力前面两条均不符合。只有第三条还有点活动的余地。他在国民大学读书时,章太炎任校长,他以从名师章太炎研究去报名。一个只有高小学历的人,结果考取了研究生。如果在今天,王力是否会被挡在大学门外? 1931年熊庆来在清华大学算学系办公室读到《科学》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问同事作者“华罗庚”是什么人,在哪所大学执教。恰好系里的教员唐培和华罗庚是同乡,告诉熊庆来,华罗庚是金坛中学的会计。熊庆来感到非常惊奇,写信给华罗庚让他到清华来。21岁的华罗庚,没有学历,身体残疾,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在熊庆来和杨武之的争取下,华罗庚由清华职员被破格改聘为助教,后又聘为教授。华罗庚3次打破了清华的传统制度。如果放在现在的大学,华罗庚这样的人才能否脱颖而出? 即使有这样培养人才的案例,萧公权对当时的教育状况仍感到忧虑:“粗浅的实用主义”是中国教育停滞的一个主因。许多年过去了,总觉得萧公权这话,一针见血指出了当今高校的弊端。 读其人,有时慨叹造化弄人,其实是时势造人。时势是外在的,还有内在的信念。那一代人不管时代风云如何变幻,都将学术与科学视作生命要义,其他似乎可以忽略不计。读传记,也是“问学”的一种方式,借鉴那一代人的思想,发掘他们留下的精神资源,是为“谏往”。问学,谏往,喻今,这就是推荐这三本书的本义。 《问学谏往录》,萧公权著,黄山书社2008年1月第一版,20.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