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新咏论稿》是一部新著,在我则是旧作重读。《玉台新咏》这部著名诗歌总集的文学史意义,它对研究六朝文学思想史不可取代的价值,它的传播和接受以及后世文人对“玉台”诗的微妙态度,我对所有这些相关问题的认知,都是在读作者张蕾书稿的过程中获取的。2004年书稿完成,又经过两三年的精雕细刻,如今出版的《玉台新咏论稿》(以下简称《论稿》),论述更加深入和缜密,依旧追求新意,而立论更为扎实,是一部精益求精之作。 《玉台新咏》是六朝时期的一部诗歌总集,主要收录汉至梁代的男女情诗。在这样一个情胜于礼的时代,编者以选诗为手段,突出彰显诗歌的娱情悦性功能,以范本形态为诗“发乎情”、“缘情而绮靡”、“吟咏情性”等诗学思想提供了阐说依据,体现了那一时期文学思潮的主流。这部以“撰录艳歌”为特色的诗歌总集,自问世起,讥讽与贬斥之声始终不绝,但同时又始终以旺盛的生命力流传传播着,以其特有的方式对诗史施加着影响。在其传播接受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文学现象,包括刊刻时的增益、续集的编定和大量的拟玉台体诗的创作,不仅反映了历代文人对玉台体不同程度的接受,同时也反映出文人对玉台体的感受与体认。这些都具有很高的文学史认识意义和研究价值。 正是基于对《玉台新咏》编撰与传播接受这两方面问题的学术探讨,《论稿》分为上、下两篇,上篇是对《玉台新咏》本身的研究,下篇是对其影响、接受、增补本和拟作的研究。在论述《玉台新咏》编辑旨趣时,作者认为,它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纯文学选集,是编者以新的文学观念,以史为纲而编的一部有特色的诗集,它为后人研究齐梁时期的文人风貌、文学思潮提供了鲜活的资料。《玉台新咏》所收诗呈现了人性中最本质的东西。《论稿》对《玉台新咏》与《文选》部分选诗的重合现象作了有意义的分析,认为可以从中更为准确地把握梁代文学思潮的流向。这些观点,或者刷新了学术界对《玉台新咏》的固有看法,或者深化了已有的认识,更有研究者从未关注过但确有重要意义的问题,如由《玉台新咏》与《文选》选诗的重合探讨当时文学思潮的主流等。与上篇相比,下篇的研究更是大大拓展了《玉台新咏》的研究视野,发掘了大量未受关注的研究课题。《玉台新咏》传播接受过程中的矛盾而有趣的现象,清人纪昀《玉台新咏》研究中体现出的观念和态度的两面性,把这些东西揭示出来,为我们认识古代文人文化心态和文学评判的微妙心理,打开了一扇窥视其心灵幽微之地的窗口。 一部《玉台》,千古褒贬,作者正是抓住了这褒贬之中的矛盾,探幽发微,探讨了若干有意义的问题,得出了不少有价值的结论。 金代文学家周昂曾说:“文章工于外而拙于内者,可以惊四筵而不可以适独坐,可以取口称而不可以得首肯。”学术著作只应是“适独坐”和“得首肯”的,但时下追求“惊四筵”的东西过多,可惜的是“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论稿》的作者没有像有的学者那样,总是宣称自己有何等重要的建树,反而说这部著作不追求理论建构与系统完备,而是强化问题意识,立足文学本位与文本本位,力求对以往的研究有所拓展与推进。但我读这部书,深感作者用力之勤,探索之深,对推进《玉台新咏》研究贡献之大。本书耐读,读之则为问题的探析精微和见解的启发人意而“首肯”。 《玉台新咏论稿》 张蕾著 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