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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功与诗学研究——评《钱锺书诗学思想研究》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3-05 00:00于哲学网发表

 

 



     

     

     

    《钱锺书诗学思想研究》许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3

     

      对建国以来的中国诗学研究我一直有个疑问:有些研究工作者,只是从理论到理论,而不是从创作到理论。这样研究出来的成果往往隔靴搔痒,难中肯綮,而且容易出现错误。

      多年以前,我就跟一位搞文艺理论的朋友谈过,古代文论家(包括诗论家),首先都是作者(古文家、诗人、词人)。前人有所谓“诗功”与“诗学”,诗功,指诗词的创作实践,诗学,则指诗词创作规律的理论探讨,需要经史子集的根柢和对历代诗、文的总集和别集的刻苦钻研。某些诗论家,例如严羽,所作诗不如其理论要求,那是因为他平生用力于诗学者深,而用力于诗功者浅。但是,严羽对古人及当代的诗是博览、精熟的,自己也会创作。

      不但古人,即以现当代而论,王国维能作《人间词话》,首先他是《人间词》的作者。缪钺、叶嘉莹能合著《灵谿词说》,也是因为他们作诗填词,不愧名家。就是写《王国维诗学研究》的佛雏,也会创作旧体诗。该书后记有自作的赞美王国维的四言古诗一首,我曾旁批:“此诗足征学力,非如今之君子,诗犹不解,而遽为诗论,且沾沾自喜者。”我所谓“诗犹不解”,是指这些人的诗论,只是从理论到理论,袭用中外诗论的名词术语或论点,牵强附会。这自然很难有自己的真知卓见,相反,很容易出现“硬伤”。

      我那位朋友也很赞同,但又认为,现在的人,传统文化中的元典都没有诵习过,也谈不上博览四部,我所提的要求过高。

      然而经过这么多年,我却越来越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只有这样,才是诗论研究的正确方法。今年看了两本书,正好可以从正反两面论证我的观点。

      一本是许龙先生的《钱钟书诗学思想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3月版),我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觉得作者的贡献有两点:搜集有关资料比较丰富;力求把钱钟书先生的诗学思想系统化、理论化。从以上两点,可以看出作者的刻苦用功,也可以看出他立志高远。此外,对钱先生的不足之处,也能正确指出。如第1章第88页,指出钱先生回避时代现实,只从主体去谈影响。第163页,能引格式塔心理学“异质同构”原理说明“通感”现象的原因。

      但是,全书给我的总印象是:第一,述而不作,虽然旁征博引,却基本上没有作者自己的看法。第二,研究钱先生的诗学思想,却丝毫不涉及其诗歌创作(《槐聚诗存》)。第三是个别地方误解了钱先生的原意(如评论陆游的“功夫在诗外”)。

      我想找出上述三点的原因。我想到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一书论析庄周部分,也想到佛雏《王国维诗学研究》。

      徐复观认为庄周的“道”就是“艺术精神”。这个观点是他提出来的,为了论证这点,引用了董其昌、铃木大拙、圆赖三、托尔斯泰、卡西勒、康德、雅斯柏斯、莫尔顿等等。很多引文,尤其是西方学者的,并非直接评论庄子哲学的,却完全可以用来佐证徐氏的论点,如第97页引雅斯柏斯一段话说明“人在美地观照中,是一种满足,一个完成,一种永恒的存在,这便不仅超越了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计较、苦恼;同时也即超越了死生……庄子正提供了此一实证。”这样引书,体现了徐氏的著作特点:“著书立说”。他是有了自己的看法,才来著书的,一切材料,都是为我所用。

      跟徐复观相反,许先生对钱钟书的诗学思想并没有自己的看法,他只是注释式地论述钱先生的诗学思想,而这种论述也是综合别人对钱先生诗学思想的评论的。就是前面我所举的钱先生的不足之处,那两点也是别人指出的,许先生只是引用而已。所以,整本书像是一本分类资料汇编。

      佛雏的《王国维诗学研究》一书,不但体系化了王国维的诗学思想,而且处处以我为主,引用资料只是证成己说。另外,他大量引用并分析王氏创作的诗词,藉以分析王氏的诗论。全书426页,这方面的文字占了八分之一。而且这种分析全是佛雏自己做的。

      反观许先生的书,不说其他四章,第五章“诗歌创作论”本应大量引用《槐聚诗存》的诗来印证并论析钱钟书的诗学思想,才真正能剖析人微,鞭辟入里。然而许先生完全没有。

      许先生吃亏就吃在缺乏“诗功”的修养,所以只能一味地在“诗学”中折腾,那就只能由理论到理论,而且所有的理论都是别人的,自己只不过剪裁组合而已。

      顾炎武曾在《与人书十》中谈到,“尝谓今人纂辑之书,正如今人之铸钱。古人采铜于山,今人则买旧钱,名之日废铜,以充铸而已。”(《亭林文集》卷四)把这段话具体移用到对钱钟书诗学思想的研究方面,就是说要理解钱钟书的诗学思想,必须对他所创作的诗歌全部了解,还要对他所熟悉的四部之学有一个根本认识,还要自己会作诗(这才能味辨淄渑)。另外,还必须了解他的诗学思想的成因、传承、变化,这就是所谓知人论世。顾炎武的采铜深山,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学术界在兴起“国学热”,主张回归传统。我虽然不主张儿童读经,但认为研究古典文学的,一定要熟悉传统文化中的元典;而研究诗学的,一定要诗功诗学齐头并进,这样分析诗论,才不会隔靴搔痒,或尽搬他人陈言。

      许书附录二“钱钟书论陆游诗”第240页有这么一段话:“正是陆游以上这种亲近大自然的创作倾向,拓展了他的审美视野,激发了他的诗歌灵感,使其领悟到‘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下面还引了钱先生一段话:“要做好诗,该跟外面的世界接触……”似乎陆游讲的诗外功夫就是“亲近大自然”这一点。这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误解。在《宋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93页上钱先生说:“什么是诗家的生路、‘诗外’的‘工夫’呢?陆游作过几种答复。最值得注意而一向被人忽视的是下面的主张。”这就是许先生概括的“亲近大自然”。这概括并不完整,钱先生说的是社会现实,而不仅指大自然。但问题还不在此,而是陆游的诗外功夫实在主要的别有所指。我们看看陆游的“几种答复”。

      (1)器识:“贤者之所养,动天地,开金石,其胸中之妙,充实洋溢,而后发见于外,气全力余,中正宏博,是岂可容一毫之伪于其间哉!”“某(陆游自称)故务重其身而养其气……每以其全自养,以其余见之于文。”“天下岂有器识卑陋,而文词超然者哉!”(《渭南文集》卷十三《上辛给事书》)

      (2)学、行:“学不通天人,行不能无愧于俯仰,果可以言诗乎?”(同卷《答陆伯政上舍书》)

      (3)悲愤:“盖人之情,悲愤积于中而无言,始发为诗;不然,无诗矣。苏武、李陵、陶潜、谢灵运、杜甫、李白,激于不能自己,故其诗为百代法……绍兴间,秦丞相桧用事,动以语言罪士大夫,士气抑而不伸,大抵窃寓于诗,亦多不免。”(文集卷十四《澹斋居士诗序》)

      (4)养气:“文以气为主,出处无愧,气乃不挠。”(同卷《傅给事外制集序》)

      (5)忠爱:“少陵,天下士也……盖尝慨然以稷、契自许。及落魄巴蜀,感汉昭烈、诸葛丞相之事,屡见于诗,顿挫悲壮,反覆动人,其规模志意岂小哉!……少陵非区区于仕进者,不胜爱君忧国之心,思少出所学佐天子,兴贞观、开元之治……”(文集卷十七《东屯高斋记》)

      (6)忠义:“文章垂世自一事,忠义凛凛令人思。”(《剑南诗稿》卷三《游锦屏山谒少陵祠堂》)

      (7)英概:“看渠胸次隘宇宙,惜哉千万不一施。空回英概入笔墨,《生民》《清庙》非唐诗。向令天开太宗业,马周遇合非公谁?后世但作诗人看,使我抚几空嗟咨。”(诗稿卷三十三《读杜诗》)

      综合以上所引诗文,可见陆游所谓诗外功夫,主要是指有治国平天下之志、经邦济世之才,这样的人,如与明主遇合,如诸葛亮之于刘先主,马周之于唐太宗,立德立功立言,均可不朽。所以他以杜甫为例,说明杜诗之所以高妙,关键不在于诗艺,而在器识、怀抱。

      许先生之误,就在于既不了解陆游的本意,又没有注意钱钟书的原话,竟认为“亲近大自然”就是诗外功夫。

      再来谈另一本书:丁功谊先生的《钱谦益文学思想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4月版)。

      我看这本书的感觉是它越来越吸引我。查5月11日日记:“晨起至礼堂工会门廊阅丁功谊君《钱谦益文学思想研究》一书,弥觉有味。此君真治学者,未来造就不可测也。方法对,又勤苦,善用思力,造诣安得不深!”5月14日日记:“续看丁功谊君论牧斋书,弥觉其佳。”5月16日日记:“续看丁书,趣味盎然。”一部学术著作能如此吸引人,而且越读越有味,回顾平生,只有读钱钟书先生的《宋诗选注》时,才有这种感受。

      我认为丁书最突出的优点有如下几个方面:

      (1)导言部分就提出全书从八个方面力图创新,这可以看出作者对自己的研究课题充满信心。读完全书,可以看出,这种信心是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的,丝毫没有虚憍之气。

      (2)从哲学(心学、禅学)的高度来分析钱谦益的文学思想,细致而深刻地抉发出他的矛盾心态,以及这种心态的变化对其文学思想的不同影响。高屋建瓴,出手不凡。

      (3)第64、114、116页皆结合钱氏的创作实际、交游影响来研究其诗学思想,使读者对钱氏的“性其情”与“情其性”获得清晰的理解。

      (4)第105、107页,指出今人认为李梦阳为雄霸文坛而攻讦李东阳是一种误解,“事实正相反”。又指出《明史·文苑传序》对李东阳诗学思想的评论有较大偏差。从这些直抒己见的地方,可以看出丁先生的学力与识力。

      (5)第109、174页,前者从钱氏的一道策问,指出他意图扭转士人们的文学观念;后者从钱氏在《列朝诗集》为阮大铖立小传以及收录阮诗,分析出钱对阮在内心深处并无恶感。这种分析十分深刻。

      (6)第115页,指出《明诗归》对钱氏《十一月初十日召对,感恩述事》诗的点评,“天王圣明”实“满心不服”,是钱诗和诗论的悖论。论析深微,前所未有。

      (7)第132页,认为钱谦益学习宋诗有两种基本方式:一是直接、正面地化用宋诗;二是以“反”类诗的方式反用宋诗。底下举例详细说明。作者这样分析,真是自出手眼,非沉潜于钱诗而有自得者,是无从措手的。

      (8)第136页,对钱氏如何学习宋诗,分别从(一)句式、声调;(二)对偶;(三)用事几个方面细致分析,特别可贵的是处处明确地指出,这种种形式技巧的运用,都是源于钱诗内容的需要,是钱氏仕途失意、命途多舛的背景下的产物。这类艺术分析,具见作者缒幽凿险功夫,非盲人评古辈可同日而语。

      (9)第151页,钱谦益降清的思想原因,至今学术界仍众说纷纭。作者非常细致地分析了儒学、佛学、心学对钱氏的影响,指出几种思想激烈交锋后,最终是虚空寂灭的思想牢牢占据了他的心灵,使其冲决名教的堤防、道德的底线,而走向至善的反面。这一结论来自入微的分析。例如作为管志道的弟子,钱氏汲取了晚明心学的无善无恶思想,这就使他忽视道德的自律,以致善恶不分。对钱氏的复杂的心理素质,真算得剖析入微了。

      (10)第177页,钱氏《鸡人》一诗,自注说他力主援救扬州,并自请督师往救。后来的研究者多引此注,以为他忠心救国。作者却引钱曾对此诗的补注:“公之疏请援扬,自愿督兵者,意在求出国门,借此远祸害,亦无聊不得已之谋也。”揭穿了钱氏的自我形象塑造技巧。由此精彩的分析,不但看出作者善于知人论世,而且知道充分掌握资料的重要性。

      (11)第179页,作者通过《鸡人》《一年》两诗的抽丝剥茧的分析,指出钱氏不仅把诗歌用于抒情和言志,还能用于叙史和表演。所谓表演,即在叙史中展现自己正义的面孔,在哀伤气氛中完成自我塑造的遗民形象。全书不少这类分析,笔挟风霜,十分冷峻。

      (12)第214页,通过同一题材“西湖”的题咏,作者分析出钱谦益以常景写悲情,而吴伟业以变景传哀感。但钱诗传达出的改变现状(反清复明)的沉痛心情却是吴诗(包括清初许多诗人)所不具备的,从而指出钱氏的诗歌创作与其悲情世运的文学思想密切吻合。分析之细腻,令我真叹为观止。

      总之,气势阔大,是丁书的特点。其所以阔大,是因为宏观的概括建立在丝丝入扣的微观分析上。洋洋三十万言,可谓体大思精。丁君作为罗宗强先生的再传弟子,不仅继承了罗先生在南开开创的学风,而且又有丁先生自己的手眼。在罗先生的研究轨迹上,显示出丁先生的雏凤清声。

      当然,大醇小疵,亦所难免,聊相商榷,或可增益高明。

      (1)第9页:引《明神宗实录》:“荡尽行简”。疑为“行检”。

      (2)第40页:引《列朝诗集小传》汤显祖条:“李梦阳至琅琊,气力强弱;巨细不同,等赝文尔。”琅琊为王姓郡望,此以指王世贞,为后七子之代表;李梦阳则前七子之代表。“气力强弱”后的分号应删,气有强弱,力有巨细,故“气力强弱巨细不同”为一句。

      (3)第106页“柄文者承弊袭常方,工雕浮靡丽之词,取媚时眼。”应于“承弊袭常”处断,用逗号。“方”连下旬。

      (4)第122页引陈子龙《宋尚木诗稿序》:“始则年少气盛方饶乐,”我查续修四库全书的《安雅堂集》,独不见此文,疑引文有漏字,应为“方饶乐事”之类。

      (5)第135页引钱诗“细雨新丰扬酒旗”,“扬”应为“飚”,“飚”有平仄两读,“扬”则只能平读。

      (6)第138页引钱诗“希文敢拟贤称四,展季何妨黜有三”,作者释上句为“指范仲淹(字希文)上疏四论”云云,此用范本传,非是。钱氏实用《宋史·蔡襄传》:“范仲淹以言事去国,余靖论救之,尹洙请与同贬,欧阳修移书责司谏高若讷,由是三人者皆坐谴。襄作《四贤一不肖诗》,都人士争相传写,鬻书者市之,得厚利。契丹使适至,买以归,张于幽州馆。”下句作者释为“‘展季’即春秋时候的鲁国大夫柳下惠,当国者知道他有才能而不荐举”,并于引《论语·卫灵公》“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亦非,乃用《论语·微子》“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7)第158页谢象三和钱诗:“囹圄不入惭萧傅,缧绁无辜愧冶妻”,作者说:“在钱谦益诗中,河东君是‘山妻’、‘贤妻’,而在谢象三笔下,是‘冶妻’……”作者以为“冶”是“冶容诲淫”之“冶”,非也。上句用《汉书·萧望之传》,望之为元帝太傅,为弘恭、石显所害,将下之狱,望之仰天叹日:“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竟饮鸩自杀。元帝闻之惊日:“向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不就牢狱”即“囹圄不入”,钱谦益于顺治四年三月,因涉嫌山东起兵案,被捕下狱,后获释,故曰“惭萧傅”。下旬用《论语·公冶长》:“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以公冶长比钱谦益,虽曾下狱,其实无罪。“冶妻”,以公冶长之妻比柳如是,钱被逮,柳从行,且救之出狱,其行为足使公冶长妻自愧不如。

      (8)第17l页引钱诗“青史不刊忘郢志”句,作者解释为“钱谦益把自己比作隐忍复仇的伍子胥,同时他又感慨‘青史不刊忘郢志’,以后的史书可能不会刊录自己复明的隐秘心事了。”

      作者弄反了,“不刊”是永不磨灭,“青史”指司马迁的《史记》,《伍子胥列传》不明明说,“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怎么是“不会刊录”呢?《古文苑》卷十扬雄《答刘歆书》:“是县诸日月,不刊之书也。”可证。

      (9)第178页引钱氏《吴母徐太孺人八十寿序》:“今请取次胪陈,为太孺人献一觞其可乎?”“觞”字后应加逗号。下文“坐予指(主)使”,不知作者何以加一括号中的“主”字?“指使”甚古,《礼记·曲礼》《战国策·燕一》《三国志·孙策传》皆有,“主使”则《清律例》始有。

      (10)第237引钱氏《复李叔则书》“昌黎之学,流入于蒙古,而有姚燧。”作者解释说:“到了蒙古国的姚燧这里……”按:钱谦益站在明遗民的立场,不承认元朝,仍称为“蒙古”,而姚燧一生都在元朝,《元史》卷一百七十四《姚燧传》:自世祖至元八年(1271,始改国号为元)姚燧三十八岁,始为秦王府文学,中历成宗、武宗,到武宗至大四年(1311)始告归,时已七十九岁,卒于仁宗延韦占元年(1314)。可见他是元朝人,而不是蒙古国人。

      (11)第244页引钱氏《梅村先生诗集序》:“善画马者日:天闲万厩,皆吾师也。”作者解释说:“就像善画马的人,天下万马的神态都谙熟于他的胸中。”以“天闲”为“天下”,错了,“天闲”是皇帝养马的场所,“闲”即关马的房子。陆游《感秋》:“古来真龙驹,未必置天闲。”杨载《骆马湖》诗:“不至天闲观帝服(古代一车四马,居中两马为服),如此骨相何由知?”可证。

      以上所提商榷之处,只是白璧微瑕。希望丁先生今后把文史根底打得更深厚,不但可以比迹前贤,而且一定有更大的成就。

      最后,摘录我今年5月6日一段日记,那正在读丁书前一日,对此书还一无所知。

      评许书,应先肯定:钱钟书氏书无系统,(诗学)不成体系,许之大功即将钱诗学体系化。其次,搜罗材料较完备。第三,对大师勇于质疑。第一部著作有此,难能可贵。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拟更高要求:(1)如徐复观之著书,以我为主,引中外古今人以自助,证成己说。(2)如佛雏之论王国维,多引钱氏之诗,尤其谈钱之诗歌创作论时更应多引,且应分析其诗功渊源及变化。(3)“意象”问题可与敏泽商榷。“功夫在诗外”不可以偏概全。(4)寄望于许及所有年青学者回到传统,加强诗功,以提高诗学。徐复观、佛雏皆采铜于山者。必如此为文,始为全面,不负后生之勤劬,又能使其更向上。语气必充分谦和肫挚。

      就以这则日记作为全文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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