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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朝采蓝》:错错落落的精致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9-07-24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对于一个平常的读者,读《终朝采蓝——古名物寻微》,非要有点浪漫情怀,也许还要有点风雅的兴致,而“古名物”这一名词看上去学术味颇浓,但是往通俗里说,其实大体上就是古人日常物用的别称,这些物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或有演变,或者已及身而绝,所以特别需要一份追念的温情才能体味真切。虽然作者的写作是学术的,但笔致流丽意态安详,虽是考证,却弥漫着诗的意境。作者从浩繁的古典诗文里寻绎当时文人对器物的描述与刻画,并穿过迷人的清词丽句,证之以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古人留存的各类文物,指给我们一个情趣盎然、生气勃勃的艺术世界。在这个作者用语言和图像混搭出来的别致的世界里,古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渐次展开。于是前人创造的物质世界所映射的锦绣文明观照眼前,让今人“思古之情与求新之念,互相错综”,遥想不已。

     

        书里的篇什,未必顺序而读,我所感兴趣的乃是那些在今天的生活里依然可见的事物,譬如“宋代花瓶”。作者是从“瓶花史与家具史适逢其时的碰和”着眼的,我们却可以看到其中异域文化交流的缩影。我们从书里知道,花瓶作为室内陈设和几案清玩本是因礼佛的香花供养成就的。所以,我们自己一开始也没有所谓专门插花的“瓶”,古已有之的水器、食器、礼器都可以用作盛花的“家伙”,从那些后世出土的唐初的“罂”,可以看出最初花瓶的样子,大约就是“罂”这种“大腹小口”的实用器具的“微缩版”,然后才出现“长颈瓶”的“美学”演进。至北宋一朝,随着桌、案的发达,花瓶独立为专门的设计、制造与用途。既与文房清玩相得益彰,花与花瓶也自韵致相谐。“小瓶春色一枝斜”,花与花瓶皆是案头清供,同具观赏的价值。至此,花瓶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妆点。而让读者印象深刻的是,“鲜花插瓶不是中土固有的习俗,它与佛教相依在中土传播,走了很远的路,从魏晋直到南北朝,从西域一直到中原,到南方”。

     

      “摺叠扇”的故事,则是另一个文化传播的典型。事实上,“摺叠扇创制于日本,其后传至高丽,由是传至中土,遂为宋、辽、金所熟悉,并且有了自己的制品,不过要到明代,它才与士大夫的雅趣合流,且使扇面艺术成为文人的艺术天地”。在这一传播过程中,我们却可以看出另一面,就是摺叠扇从“江湖”走向“庙堂”。摺叠扇因其绰约纤巧尤胜于传统的团扇,一到中土即成为闺秀中的时尚,并成为宋人诗文唱和的“雅玩”。一首《生查子》,“宫纱蜂趁梅,宝扇鸾开翅。数摺聚清风,一捻生秋意。摇摇云母轻,袅袅琼枝细。莫解玉连环,怕作飞花坠。”清妍婉丽,意趣玲珑,当时为人所欣赏。摺叠扇从日本传至高丽时,高丽人又有不少新的创造。11世纪至12世纪中叶,宋、辽、金与高丽的往来都很密切,尽管政权之间时而敌对,但“文化”的交流潜移默化。故此,宋、辽、金对于摺叠扇的仿制,范本就是高丽。而北宋奉使高丽的官员出行归来,多会以高丽摺叠扇作为礼物分赠亲朋,乃有一时唱和之盛。于是,“持赠小君聊一笑”,“乞予谁家小桃红”,黄庭坚等人的香艳诗句清脆可闻。然而,四百年过去,到了明朝,“自天顺辛巳迄成化戊子,凡遇端午,辄赐牙骨聚扇,上有御制《清暑歌》、《解愠歌》及诸家绘画”。本来,端午节这天,皇帝赐百官团扇是自唐已有的风俗,这时候已改为赐聚骨扇亦即摺叠扇,而在扇面上作书寄情言志,俨然“为我所用”了。经过数百年的融合吸收,摺叠扇已完全本土化。谁知道一把摺叠扇里藏着这么多历史,这些过往实事对眼下那些“传统文化至上”的爱好者,真是一服清凉散。

     

    “唐宋时代的床和桌”,也透露着让人意外的消息。它使我们知道,魏晋南北朝时代之前的中国,居室里的“休息”,一切都是以席坐为中心的,譬如,那时的“床”并非专属卧倒而眠的器具,它可以是作为尊位的坐具,可以是平居宴饮时的一般坐具,还可以是一种置物之案,它可以是饭桌,也可以是茶几。总之,凡上有面板,下有足撑者,不论置物、坐人、睡觉、吃饭、喝茶,大都可以名之曰床。打破这一个“席坐时代成熟的家具形制”的,又是来自西域的胡床,胡床能够使人“著靴垂脚坐”,将盘腿坐变为垂足坐,自然让生活变得方便。笼统的“床”自此逐渐完成了分化和定型,榻、案、椅、桌,各自具有明确的功用,终于完成中国家具史的嬗变。当然作者的描述要有趣得多,其中充满了条理分明的考证和扎实丰富的学识。

     

    如果上面所说充满着中外文明交汇的“逸闻”,而真正本土的,倒是我们的源远流长的风俗。“五月故事寻微”就可略见中国古人风姿绰约的民俗生活。“五月里的故事,自以端午最热闹”,但是古时的人们,在这个五月里不仅是吃吃粽子这样聊胜于无的简单乏味。赛龙舟、裹角黍、饮雄黄酒,在今日的中国可能绝无仅有了。如“制蒲剑蓬鞭悬于床户以却鬼,做雄黄荷包系襟带间以辟邪,系臂以长命缕,堂中挂钟馗画,门贴五毒符,佩戴各式样的佩符,悬艾人于门户”则已完全绝迹。

     

        难以想象的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月份,居然被古人叫作恶月,会充满如许之多的禁忌。但是人世间是多么奇妙,镇恶的努力却带来生活的欢乐。在整个五月,古代的中国人与其说被鬼邪所困惑,不如说中国人创造出化忧为乐的端午风情和五彩缤纷的世间风景。从这一点,可以寻绎中国文化深层的“乐感”文化的底蕴。只是当我们今天回过头来恢复传统节日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节日已是如此空洞,极度缺乏赖以寄托表达的情感内容——“消费”把所有传统节日变成购物和娱乐的狂欢。念及于此,不由对古人吸引外来文明的能力胸怀,对他们孕育文化的智慧报以敬意。而文化和文明的创造,才是一个民族真的持久的生命。

     

        《终朝采蓝》的作者用相知的深情和诗意的笔触说着一些过去的小事情,携手读者沿着释读“名物”的路径与古人的日常生活不期而遇,那些中国古代世界里“错错落落的精致”在深美的阅读中呼之欲出,并使有心人蓦然读出其中历史的大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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