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读完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后突然蹦进脑袋里的两句话：“穷途末路，无解之局。”在“皇权制度”之下，无论个人品德、才能如何，最后统统没有出路，只能跟着这个带有自我毁灭性质的制度一起灭亡。读张宏杰的新著《中国皇帝的五种命运》，同样的感受再次出现，只是这次的主角从官僚变成了皇帝。

　　在我看来，五种命运其实是一种命运：不自由。理应享有最大自由的皇帝是世界上最不自由的人，因为皇帝是“皇权制度”的囚徒，为了维护皇位，他必须付出代价。王莽、杨广、朱元璋、正德、光绪，这五位皇帝都因“皇权制度”而不可避免地失去自由——肉体的自由和心灵的自由；与之相连的国家的命运，也因这种制度而不可避免地失败。

　　需要提醒近来那些热衷于谈论中国传统文化的人士：一种制度运行的时间长了，就成了文化。所以文化一点儿都不神秘，更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无论别人怎样赞美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理智而清醒的国人应该认识到，以“皇权制度”为代表的“专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通过对秦始皇以前的中国历史的爬梳剔抉，作者告诉我们，“专制”的根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根深蒂固”。早在“皇帝”二字出现之前，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特征：家长制、祖先崇拜等就已经出现。“皇权制度”的出现和巩固是中华文明演变的必然结果。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国人曾经备受蹂躏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大为增强，“传统文化热”应运而起。但令人忧虑的是，现在有一种对传统文化不加分析全盘接受的倾向，有人甚至宣称未来的世界前途都可以在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中找到答案。但是如果对自己传统文化的特征和弱点都缺乏客观理性的认识，还奢谈什么走向世界？看看五位皇帝的末路，再辨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与糟粕，文化复古主义的狂热鼓吹者应该会清醒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