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诗笺释》(上下册),胡文辉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第一版,130.00元 11月间,购得胡文辉先生《陈寅恪诗笺释》一书,断断续续读来,沉浸在过去的日 子里。这是2008年所读书中最喜欢的一本。 顷读扬之水《日记中的梵澄先生》,雒诵之下,欢然又复黯然。其“ 则老辈中轻《柳如是别传》者非朱东润先生一人,恐蒋秉南先生案不胜拍而袖不胜挥也。 陈寅恪先生关于京剧的诗都写于晚年,最早的是1952年《壬辰广州元夕,收音机中听张君秋唱〈祭塔〉》二绝,其时先生63岁,“塔”为雷峰塔,陈三立曾居杭州,此诗有怀旧意,末句“天涯谁共伤羁泊,出得京城了此身”若冬郎入闽诗。院系调整之后,有《男旦》与《偶观〈十三妹〉新剧戏作(二绝)》之作。1957年《丁酉上巳前二日,广州京剧团及票友来校清唱,即赋三绝句》,第三首有“贞元朝士曾陪座”,有怀旧之感。本年四月又有《丁酉首夏,赣剧团来校演唱〈牡丹对药〉〈梁祝姻缘〉,戏题一首》,有“共入临川梦中梦,闻歌一笑似京华”的句子。1959年《春尽病起,宴广州京剧团,并听新谷莺演〈望江亭〉,所演与张君秋微不同》,中有“早来未负苍生意,老去应逃后死羞”句,有以晚年著述为傲之意。不意侪辈不以为重。同年有《听演桂剧改变〈桃花扇〉剧中香君沉江死,与孔氏原本异,亦与京剧改本不同也》,关系明清史事。言似未尽,又作《观桂剧〈桃花扇〉,剧中香君沉江死为结局,赶赴二绝》,反复吟一事,似当注意,已隐隐关合柳如是。1960年张君秋来广州,作《庚子春张君秋来广州演〈状元媒〉新剧,时有人于台前摄影,戏作一绝》,又是“戏作”;又有《又别作一首》,亦是言有未尽。 试以《男旦》为例,其诗云:“改男造女态全新,鞠部精华旧绝伦。太息风流衰歇后,传薪翻是读书人。”京剧中的正旦(青衣)、花旦、刀马旦等,近世戏曲的旦角皆由男性扮演,称为“男旦”。此本为变态,陈先生偏偏称为“鞠部精华”;京剧衰歇,然把人由男变女,令人服帖俯首才好之情形并未改变,陈先生于此不满。而《偶观〈十三妹〉新剧戏作(二绝)》,《陈寅恪诗笺释》一书亦有精彩的笺释。 樊樊山集中有《梅郎曲》专写梅兰芳,黄秋岳《花随人圣庵摭忆》写及谭鑫培诸人极其精彩。陈寅恪晚年耽留岭南,喜听戏,坚不来北,所作听剧诸诗为朋辈责为“格低”,其1954年致杨树达函有“弟畏人畏寒”语,读之隔代唏嘘。 注解陈诗,虽有潜山余英时氏筚路蓝缕于前,但所解诗有限,今又有胡文辉君得总其成于后,后出转精,愈加邃密,令人叹服。 时代的荒诞留下了解读的困惑,虽朱、徐二公,亦不免通人之弊。此书之刊布,相信拨开的是迷雾,坚定的是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