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作家张建智向我推荐《药窗杂谈》。建智兄在扉页前题跋曰:“余和藕老订交三十余年,其音容笑貌宛在心底,那药窗前之恬宁犹如眼前矣。阿滢先生暇时一读。张建智转赠于湖州,戊子年冬日。” 吴藕汀(1913-2005),浙江嘉兴人,号药窗,小钝、信天翁等。词坛名宿、画家、版本目录学家。弱冠时即负才名。1951年,被派往南浔嘉业堂藏书楼整理藏书,遂与嘉兴人失去联系,后退职休养。文革期间,靠变卖家什度日,以写作、填词、种药、养猫“闲适乡里”。1973年,吴藕汀的老友沈侗廔(原名沈茹菘)(1919-1989),托人在南浔打听吴藕汀下落。从此两人取得联系,并开始了长达17年的书信来往。沈茹崧曾任安徽阜阳师院美术系副教授,两人信札多为谈艺之语。这期间吴藕汀写给沈茹崧的信件多达四百余封。沈茹崧去世后,家人将保留下来的300多封信还给了吴藕汀。2000年,吴藕汀回到嘉兴,除作画外,著有《词名索引》、《药窗杂谈》、《戏文内外》、《十年鸿迹》、《药窗诗话》、《吴藕汀画集》、《词调名辞典》等。 2001年,吴藕汀的长子吴小汀整理了部分吴藕汀信中谈艺部分,在嘉兴的《秀州文化报》上发表,后在《万象》刊发。2005年,秀州书局以白皮书形式印行一百册。本书为吴小汀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辑录,增加至14万字。 《药窗杂谈》内容庞杂。谈戏曲,评书画,论经史,说掌故,包罗万象。作者对一些书画、影视、戏剧的评论别出心裁,甚至惊世骇俗,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但也有不少“奇谈怪论”。 藕公对一些名画家多有否定,对画院派更是嗤之以鼻:“美院中人,大都不是有了天才,才去学画,他们学画是有目的的,就是‘为绘画而绘画’,作为一种职业,这是一种不自然的现象。好比过去小庙里买个小孩子来做和尚一样,没有善根,决不能成为高僧。没有天才,决不能成为一个独特的画家,最多不过是萧规曹随而已。” “绘画方面,吴作人、程十发不是说他们不好,算他们‘彩墨画’是好的,算他们是‘中国画’,那么真是可怜得很”。“石涛本来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被日本人捧起来的,其实日本人也不懂什么中国画”。“其实吴昌硕的画也被他们捧得太高了。所以日本人没有眼光,因而书画都没有好东西”。“我在电视中看到四川张大千画展中的画,实在差得很,完全是工匠画,与文人画差得很远很远。我年轻时很崇拜他,现在已烟消云散了也……” 他对徐悲鸿的成见似乎更深:“徐悲鸿的画,只要不说他是中国画,我也很佩服他。可能徐氏自己也不算中国画,被别人瞎捧捧出来的。他的《山鬼》是很好的。我们学中国画的人,总要爱护中国画,不受外来硬搬(消化是好的)的侵袭,这种死搬硬套,应该要加以抵制,而且要口诛笔伐之,不论是谁的话,尤其是一般所谓‘权威人士’,对他更不能姑且,有什么了不起。” 藕公的绘画风格与黄宾虹比较相近,因此对黄宾虹的评价很高:“我看历代山水画家足可以法师者,不过是宋米元章、明董玄宰、近代黄宾虹三人而已,其他可不去管他。”“近来我的画,人家见了总说像黄宾老,确实我受宾老的影响最深。其实我与宾老在画法上有分歧,宾老画山水先画轮廓,然后再皴,而我则同时进行。” 藕公对丰子恺也格外青睐:“我倒佩服子恺先生的画,别具一格,可以说‘前无古人’,当然不敢说‘后无来者’。读他所著的《缘缘堂随笔》比画还佩服。”“丰先生的画和他的小品文我是很佩服的,有人要说我是乡邦观念在作祟也不妨的。” 上述观点只是藕公的一家之言,对于自己的言行,他自己也认为有些怪异:“我近来发了三句怪话:‘一是《红楼梦》不是曹雪芹所著,二是唐伯虎不会画仕女,三是徐悲鸿画马只只错。’人家听了好像有些‘怪’,其实一些儿也不怪,不过是触动‘权威’而已。”藕公说:“我一生的活动半径是 感谢张建智,让我认识了一位高傲自负、偏执怪异、满腹掌故、可爱有趣的文化老人。藕公在乡下沉寂多年不为世人所知,晚年回归乡里,声名鹊起,日受推重,可谓大器晚成。钱君匋先生谈及藕公亦有“无名国手”之说。 《药窗杂谈》,吴藕汀著,吴小汀整理,中华书局2008年7月第一版,18.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