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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情与理性———读徐芳给胡适的信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10-08 00:00于哲学网发表

 

 



      有关胡适先生的恋情故事,已有很多人,写过很多文章谈到过。本文的主要意思不是想为好奇心强的读者们增加一篇爱情故事,我是想借读徐芳小姐的情书的机会,略谈谈胡适先生对男女之间的恋情的态度。谁都知道,胡适先生是个非常注重理性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婚姻不是非常美满,婚外的恋情不只一次。从旧道学家的眼光看去,会以为是一种人格上的瑕疵。但以现代学者的眼光看去,则只不过是一种平常的社会现象,是一种健全的人须以理性面对的一种人生情境。

      非常遗憾的是,我们无从见到胡适写给徐芳小姐的情书,也不曾见到他写给其他的女性(如人们知道得最多的曹癿声)的情书。近年发表的胡适写给韦莲司小姐的信,其实基本上都不能算是情书。因此之故,我们考究胡适对待男女恋情的态度,就缺乏一个极重要方面的直接证据。徐芳小姐的信中明确提到胡适写给她的信有三封,我们都无法见到。但是,我们可以从胡适的日记、诗词,以及写给其他人的信里涉及恋爱问题的材料中,大致了解胡适对待男女恋情的态度。即就他与徐芳的关系而言,我们从徐芳的信中,也常常可以看出胡适的心态。

      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胡适的恋情的发生,都是由于女方的主动。她们或出于仰慕,或倾心其魅力而主动亲近胡适。久之,胡适也免不了产生相应的感情。

      胡适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不像旧式知识分子那样有意在男女之间预设一道防线。他在男女交际上是很随和的。而且他认为一个现代知识人,需要有女友,男女之间在观察处理事物,性情陶冶方面常有互相弥补的益处。胡适在1918年4月5日写给母亲的信上,说到当日应邀在丁先生(可能是丁文江,或者是丁西林)夫妇家吃饭,同席有陶孟及其未婚妻沈性仁,还有另外一位沈女士。大家在一起聚谈。然后说:“我在外国惯了,回国后没有女朋友可谈,觉得好像社会上缺了一种重要的分子。在北京几个月,只认得章行严先生的夫人吴弱男女士。吴夫人是安徽大诗人吴君遂(北山楼主人)先生的女儿,曾在英国住了六年,很有学问。故我常去和她谈谈。近来才认得上面所说的几个女朋友。”胡适需要女朋友,特别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朋友;而小姐、女士们仰慕其名,倾心其魅力,这就为发生恋情提供了机会和条件。

      徐芳小姐之有机会接近胡适,是因为她是北大中文系的学生,曾选读胡适的中国哲学史课,她是1935年毕业的。毕业后留校做事。从她的信中可知,她帮助处理和校对文稿,其中包括胡适的文稿。她对胡适的仰慕和爱慕之情,可能萌生于读书时期,发生热恋则是1936年1-2月间。徐芳在1938年1月30日的信(第27号)里说:“记得前年此时,我们同在上海找到了快乐。”1936年1月5日,胡适的好友,中国地质科学和地质事业的开创者丁文江先生在长沙病逝。为处理后事,胡适于1月10日离京南下,11日到南京,停留数日后,转赴上海。当时,徐芳小姐亦在上海,胡适日记中提到徐小姐:1月22日记道:“徐芳女士来谈,她写了几首新诗给我看,我最喜欢她的《车中》一首。”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天,胡适就有一首小诗(无题),诗中说:
      寻遍了车中,
      只不见他踪迹。
      尽日清谈高会,
      总空虚孤寂。
      明知他是不曾来,--
      不曾来最好。
      我也清闲自在,
      免得为他烦恼。
     
      我们很有理由认定这诗里的"他"就是徐芳小姐。胡适回到北京后,2月22日的日记写到:“舟生(即徐芳,这可能是她的一个笔名,在给胡适的情书中,有时用这个署名)来。久不见他了,送他Pome,劝他做选诗事。”按常理,一个月未见,不能说是“久不见”。何况1月22日至2月22日之间他们不会不曾见过面。若只是1月22日见那一面,又只是谈谈诗,那恐怕构不成徐芳小姐所说的“我们同在上海找到了快乐”。从1月23日至2月20日,这段时间,胡适未作日记,这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悬想的空间!

      我们所见徐芳小姐给胡适的第一封信,是这年的4月29日。4月28日,胡适有信给她,这封信令她感到亲切,给她“很大的快乐”。其时,他们仅仅三天未见面!往后一段时间,徐小姐的信特别频密。在这样炽烈的爱恋之情的冲击下,当时已是45岁的胡适,已是声名遍及海内外,受众多朋友的期许爱重,家有发妻和两个儿子的胡适,不免有些犹豫了,有些自我戒惧了。

      徐芳5月12日的信附寄她3月7日写的诗。诗云:

      她要一首美丽的情歌,
      那歌是
      从他心里写出,
      可以给他永久吟哦。
      他不给
      她感到无限寂寞。
      她说:
      “明儿我唱一首给你,
      你和也不和?”

      我们在胡适留下来的诗作,也找到相应的一首,题作《扔了》,其诗云:

      烦恼竟难逃,--
      还是爱他不爱?
      两鬓疏疏白发,
      担不了相思新债。
      低声下气去求他,
      求他扔了我。
      他说:
      我唱我的歌,
      管你和也不和?

      胡适先生是彻底的写实主义者,他的诗是他心迹的真实表露。他很为他背不起的“相思新债”而烦恼。

      徐芳附在5月8日的信上,写于5月6日的一首诗,把胡适比作“一轮明月”,她要“他走下人寰,他却说人间太烦”。胡适于5月19日在北京西山写下一首《无心肝的月亮》恰是回答徐芳的诗。诗前,胡适先引明人小说中的诗句:“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他的诗全文如下:

      无心肝的月亮照着沟渠,
      也照着西山山顶。
      他照着飘摇的杨柳条,
      也照着瞌睡的“铺地锦”。
      他不懂得你的喜欢,
      他也听不见你的长叹。
      孩子,他不能为你勾留,
      虽然有时候他也吻着你的媚眼。
      孩子,你要可怜他,--
      可怜他跳不出他的轨道。
      你也应该学学他,
      看他无牵无挂的多么好。

      徐芳把胡适比作明月,实很确切。在感情世界,胡适的确像夜空里的明月,柔媚而冷峻,可爱而不可及。很少有人在炽烈的恋情的拥抱中,还能保持那样的理性。他与韦莲司小姐维系一生的感情,真有柏拉图的味道。但那种感情犹可维系永久,像他与曹癿声、徐芳这样,有年龄较大的差异,再加以知识经验、学问兴趣上的差异,再加上家庭社会的责任的拘牵,使他无法持久地维系这种感情。从徐芳小姐这一面说,她的恋情直持续到1938年夏。从胡适一方面说,持续到1937年9月。这年9月,他奉蒋介石之托,出国做民间外交,第二年开始担任驻美大使。他出国前给徐芳留过通信地址。出国后,到1938年2月,徐芳共给胡适写了七封信(我们只见到五封),而胡适一封回信也没有。1938年5月,徐芳离开上海到香港,在船上写一封信给胡适。信中说:“你这人待我是太冷淡,冷得我不能忍受。我有时恨你、怨你;但到末了还是爱你。”这已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了。所以,这封信没有再留地址,不再指望胡适的复信。虽然信中说:“我现在不要你的信来,是要你的人来。”可实际上,这封信之后,足足三年,她没有再给胡适写信。三年之后,1941年4月24日的信,是保存下来的最后一封信。这封信,已不是情书。开头是“适之吾师赐鉴”,落款是“生徐芳”。所谈的是,想到美国去留学,希望胡适给予帮助。胡适给了帮助没有?徐芳到美国留学了没有?我们都不得而知。

      由上述可见,胡适1937年9月出国之后,便下决心结束了他与徐芳小姐的恋情。这既是环境使然,也是胡适的理性主义战胜的结果。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由于个性解放的宣传,一部分知识经验不足的青年颇迷醉于所谓恋爱至上主义。胡适是不赞成的。他是鼓吹个性解放最力的人,但却从未鼓吹过恋爱至上。我们从他1929年写给一个叫刘公任的学生的一封信上,最可看出胡适对待恋爱的态度。当时刘公任同学正在失恋的痛苦中,在向他最尊敬最信任的老师胡适倾诉其苦闷时,讲了一些矛盾不能自解的话。胡适指点他应该如何对待对方,如何对待自己的烦恼,劝他出外走走,然后回来做一件有趣味的工作,以求解脱。这信中胡适讲了一些很重要的话,表明他对男女恋情的十分理性的态度。他说:“恋爱只是生活的一件事,同吃饭、睡觉、做学问等事比较起来,恋爱是不很重要的事。人不可以不吃饭,但不一定要有恋爱。学问欲强的人,更不必要有恋爱。孔德(Comte)有恋爱,适足为他一生之累;康德(Kant)终身无恋爱,于他有何损伤?”这是一种十足理性主义的恋爱观。胡适与徐芳这段恋情的发生与结束,很可以反映出他的这种理性主义的恋爱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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