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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教授的逸闻趣事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2-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我喜欢把问题简单化,比方说一个大学的脸谱,只要知名教授多,想来就可以构成其大致的精神面貌了。按照这一逻辑,1938-1946年间的西南联合大学(校址昆明),其脸谱最突出、个性最强烈、人数最众多(近50位著名教授)。尤其他们对生活、对教学、对学问的热爱与执着,以及他们的无心机、少俗虑的气质,实在是今天的大学所少有的。在此,我们选取其中的几位,轻描淡写地勾画一下他们的脸谱,进而读取一个大学的精神。

     

    费孝通

     

        西南联大时期,昆明的空袭是出了名的。为此,费先生也不得不和其他教授一样,到昆明远郊去寻找一块清静之地,以便专心从事他所喜爱的学术事业。后来,先生带着他的社会学小团队入住呈贡的魁阁(求签拜神的一个庙宇)。此前,已有联大教授陶云逵等入住。

     

        在魁阁生活和展开学术研究的学者,因来自不同学派(陶云逵为人类学家,费孝通为社会学家),时常发生学术争论。但彼此相互包容,因而都能从对方的观点中获益。魁阁这一学术空间、学术氛围,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学风,费正清先生曾给予积极评价。魁阁学者年轻,富有朝气,尤以思想自由著称,以至于今天的学者将他们标榜为“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典范。甚至可以说,魁阁学术小团体,乃中国早期现代学术集团的雏形。而这一切,皆由费孝通先生所奠定。

     

    黄钰生

     

        1941年初,西南联大在附设师范大学的基础上,又附设了师范附中和附小,黄钰生、冯友兰等教授为附设学校筹备委员会的委员。在黄钰生拟就的《附设学成立趣旨》上有这么一段文字:“我们宁愿要玩皮淘气的孩子而不愿要无生气的孩子。根据这种认识,本校对于每个儿童的兴趣、胆量、气质加以爱护,对于艺术、音乐、劳作、团体活动等表现自我的科目,将特别注意。本校同人不敢希冀培植天才,但不践踏天才……”可以说,黄先生的这段文字,充分体现了西南联大办学的一贯精神。 

     

        不随人愿的是,日本人的飞机不断空袭昆明,致使附中、附小因安全问题迟迟不能正式开课。然而我们发现,身为师范学院院长兼附中主任的黄钰生先生,并没有怨天尤人,而是自责。他在致家长公开函中说:“钰忝领校务,处理乏术,致使褚学生学业旷废至两月之久,衷心欠仄,莫可言谕……钰惭愧之余,愿将筹备校舍经过以及目前之状况奉白贵家,尚乞明教是荷……”在致西南联大校务会主席梅贻琦的公开函中,亦自责连连:“钰以师院院长之资格,应行负责之处,钰自当负责。”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精神,如今哪里得寻?

     

    钱穆

     

        钱先生一边教学,一边撰写《国史大纲》。因感在昆明社交频繁,便托人在昆明以近的宜良北山,暂借了当地县长空置的一座别墅,半个星期在山里写作,半个星期到昆明上课。别墅与下寺比邻,门外菜地绿,楼下泉水响,堪称仙境。惟其不足的是,钱先生在寺庙里搭伙,那饭菜之粗劣,极以下口。吃了两天,钱先生便请一女佣,另起小灶,吃荤。一天,女佣煮鸡,钱先生路过厨房,但见方丈坐在灶前,正快意地啃着一只鸡大腿。钱先生便问:“方丈也吃鸡腿?”方丈倒也毫不避讳:“和尚不吃鸡腿吃什么?”

     

        钱先生白天写《国史大纲》,入夜则看《清史稿》。到了星期天,他就手持《陶渊明诗》,一路吟诵,去附近的温泉轻松一下。浴后坐在石阶上,就近的茶馆要一壶浓茶,一边作裸身日光浴,一边吟诵陶渊明的诗,尽兴而去。这样的生活,在钱先生来说,那叫一个美。然而,陈寅恪先生却另有认识。这年寒假,陈先生曾来此别墅住过一晚,当时就对钱穆说:“如此寂静之地,兄在此写作,真乃一大妙事。然使我一人住在这里,非得神经病不可。”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钱先生用一年的时间完成了他的《国史大纲》。此书在中国史学界,影响至深。

     

    金岳霖

     

        金先生上课时,常戴一顶呢帽。每至学年伊始,给新生上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老师对学生的尊重,细致于此,似不多见。后来,不知为什么,金先生配了一幅眼镜,一片白,一片黑,那也叫一个独特。

     

        和大多数联大教师一样,金先生也是住在昆明城外,每每往返于住处与课堂之间,很是辛苦。林徽因在给费慰梅(费正清的夫人)的信中曾写到金先生的生活状态:“可怜的老金每天早晨在城里有课,常常要在早上五点半从龙头村出发,还没来得及上课,空袭就开始了。然后就得跟着一群人,奔向另一个方向的另一座城门,另一座小山,直到下午五点半,再绕许多路走回这个村子。一整天没吃、没喝、没休息,什么都没有!这就是生活。”但对金先生而言,似乎并不乏生活的情趣。终生未娶的金先生,曾养过一只大斗鸡,每至饭时,这只鸡便伸长脖子到餐桌上,与金先生共进膳食,这又是西南联大独有的一景。

     

    刘文典

     

        说起西南联大的教授,给人的感觉,不是英雄就是怪雄。就说骂当时的国家领导人蒋介石吧,闻一多是在校友会上骂,刘文典则当面指着蒋的鼻子骂。1928年,时任安徽大学校长的刘文典,因学潮事件触怒了老蒋。蒋召见他时,话不投机,二人就顶了起来,刘指着蒋骂道:“你就是军阀!”蒋勃然大怒,定要毙之而后快。幸有蔡元培先生等全力解救,才以免职了事。

     

        1945年抗战胜利后,西南联大各校复原,刘先生却未回京(清华大学)履职,而是留在云南大学任教。新的语境,或解释为:刘先生不爱京城爱边疆。而当时的一种笑传是:刘先生舍不得云腿(火腿)、云烟(烟土),故有“二云居士”的雅号。

     

    闻一多

     

        在教学上,闻先生秉承其桀骜不驯的性格。比如他在中文系为研究生王瑶半业一事给梅贻琦校长的短简,直如下令一般:“中国文学部研究生王瑶申请举行半业初试……嘱文书科下通知,并乞嘱事务组届时照例备茶点。”身为校长的梅贻琦先生,在这封短简上仅写“照办”二字,更加突出了教授治校的办学理念。

     

    沈从文

     

        沈先生上课有个特点,无系统。尤其他的口语表达,那叫一个笨。这一点,早在北大时,就已经是很出名了。所以,他的课,学生多因听不懂,兴趣渐无。沈先生不善辞令,倒也有个补救法,就是任由学生去写,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然后,他逐一认真阅读同学们的作文,并在后面附上大段的读后感。很多读后感,甚至比学生的原作还要长。歪打正着的是,沈先生的这一教学法,倒使学生们受益匪浅,汪曾祺便是这受益群中的一员。

     

    雷海宗

     

        雷先生上课有个习惯,每回都要先问学生:“我上次讲到哪里了?”经学生提醒后,他便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有一回,雷先生又如是而问。班里有个女同学,上课笔记甚详,她打开笔记,看了看说:“您上次最后一句说‘现在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由此可见,当时是怎样一种教与学的环境。而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联大师生却保持了乐观向上的进取精神。这也正是一个民族的希望所在。

     

    殷海光

     

        在西南联大当年的学生中,名气很大的有杨振宁、李政道、汪曾祺,还有金岳霖的学生、后来的台湾思想家殷海光。殷先生对西南联大一往情深,他回忆说,那时“我们刚从北平搬到昆明,上一代的文化和精神遗产还没有受到损伤;战争也没有伤到人的元气。人与人之间交流着一种精神和情感,叫人非常舒服。”

     

        感觉舒服的殷海光,在西南联大上学时,常常一个人在附近的翠湖边思考。下雪了,他一个人站在旷野里,任由雪花飘落在他赤裸的脊背上……这些浪漫的情思与行为,所体现的仍然是一个大学的个性和精神(这也往往是一个时代的个性与精神)。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脸谱,还有许多没有提到的,如梅贻琦、傅斯年、潘光旦、张奚若、汤用彤、冯友兰、朱自清、吴晗、杨振声、川岛、魏建功、王力、陈寅恪、罗常培、吴宓、卞之琳、李广田、姚从吾、陈省身、华罗庚、吴大猷、周培源、钱端升、梁思成、林徽因、季羡林、钱钟书等等。你也许会说,西南联大之所以产生这么多名教授,是因为该校由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大学组成。如是推理,也不妨把建国以来全国百所重要大学整合在一起,看看在这半个多世纪里,到底出了几多具有独立思想、独立精神的知识分子。对比尽在不言中,也就无需我去饶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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