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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宋词里缓缓而吟的才子佳人(十二)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1-29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卷十二】 张先

      【派别】 婉约派

      【文集】 《安陆集》
      
      一身花月张三影 郎中桃李嫁东风
      
      古人极其高寿的并不常见,人生七十便是古来稀。然在两宋词坛中出了一个极长寿的词人——张先,终年八十九岁,这多少和他的家族有些关系。据周密的《齐东野语》记载言:周密先世私藏吴兴张氏十咏图,盖张子野图其父维平生诗十首。吴兴太守马士卿宴会六老于南园。其间便有张先父御尉寺臣张维,是年九十有一。按此记载,张先父应该比张先所活年岁更久,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还真称得上为寿福之家。
      
      张先诗酒风流,喜欢吟诗弄月,大凡文人都有红袖添香、歌妓佐酒情结。张先当然也不例外,他在垂暮之年八十五岁高龄时尚纳一妾,当时苏东坡等挚友去拜访张先,言及此事时,张先满面春风地随口赋诗一首云:“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此诗颇似眀末才子佳人谦谦益与柳如是当年一番戏谑之言。河东君问牧斋先生,公爱吾何?答曰:“爱汝之黑者发,而白者面。”牧斋先生亦问之,河东君答言:“既爱公之白者发,而黑者面也。”此语既出,侍俾皆为之匿笑。东坡后为张先晚年纳妾事作诗一首:“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当然这里对张先的行为还是带有一点嘲讽之意,东坡在爱妾朝云病殁后就一直未再娶,潜心修道。后来关于这莺莺燕燕还在南宋词人姜夔词中出现过,“莺莺轻盈,燕燕娇软”,写尽女儿之神态。
      
      张先与晏殊、欧阳修等交好,先比晏殊长一岁,比欧阳修长十七岁。他们都是写小令的翘楚,张先作词时间前后逾几十年,在慢词创作方面也是有一番成就,慢词的集大成者即为柳永,慢词在字数上增加了不少,所以可以更好地表达词人的情感。吴曾在《能该斋漫录》中言:“张子野与柳蓍卿齐名,而时以子野不及蓍卿,然子野韵高,是蓍卿所乏处。”易安也言蓍卿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词论》),可见两人是各有千秋。张先混迹于青楼酒馆间,逍遥自在,老年在杭州时,多为官妓填词,但独独遗忘了一名为龙靓靓的女子,靓靓心有不满便寄诗张先云:“天与群芳千样葩,独无颜色不堪言。牡丹芍药人题遍,自分深如股子花。”极尽委屈之言,张先怜之,于是为其作词《望江南》:
      
      青楼宴,靓女荐玉杯。一曲白云红月满,际天拖练夜潮来,人物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粉,香红全胜雪笼梅,标格外尘埃。
      
      青楼酒宴,红粉佳人。大有贵妃醉酒之妩媚态,人面桃花,醉眼迷离,让人读了也不觉怦然心动。张先词很多似此篇:“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景;举纤纤之玉指,拍案香檀。”他喜欢在词中表现那种朦胧微幻的美感,用以刻画那种隐现飘忽的事务,从而造出一种清峻幽冷而又无比精致的意境来。晏几道嗜梦,张子野喜影。影这种灵幻的意象被张先用得淋漓尽致。据胡仔《苕溪渔隐从话》记载云:“有客谓张子野曰:‘人皆谓公张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子野言何不曰之为张三影,客不晓,公曰:‘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压卷花影’,‘柳径无人,堕风絮无影’,此予生平所得意也。”词话中所言“三中”出自张先词《行香子》:“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其实张先被后人评言写景最佳三处为此‘云破月来花弄影’,‘无数杨花过无影’,‘隔墙送过秋千影’,大约后两句是在张先称自己为张三影之后所作,所以被提及倒是少了,不过该几句确实言尽了影之神韵,试看其一首《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此即为咏影第一名篇,此前有小引,言“时为嘉禾倅,以病眠,不赴府会。”说来张先还是第一个在词前冠加小序之人,后姜夔作词尤喜此法,屡作之,或长或短。张先因为卧病在床而不能参加府会,他心里是十分的落寞,想着宴会的盛景,又是不敢寂寥。于是在家中听起了《水调》来,相传水调歌为隋炀帝开凿运河时所制,旋律悲怨急切,多凄苦之音,当然使得张先更加伤怀。百般无赖之中于是拿酒自斟自酌,本想一醉方休,让烦愁随梦而去,却在醒来之时发现忧愁依旧,词人无计留春住,又见得无可奈何花落去,时间的流逝,世事的无常,让张先独独怅然而涕下。
      
      杜甫有诗云:“自悲临晓镜,谁与惜流年”,镜中的朱颜已改,韶华已去;钱惟演有词云:“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一腔心事,付水东流,词人从床上起来,已是华灯初上之时,行至池边,湖面上泛起了清冷的月辉,一对鸳鸯在水面上依偎着闭目瞑神,明月黄花清影,组成了一绝美之句“云破月来花弄影”,白居易在《游洞序》中言:“云破月来“,古乐府中《暗别离》云:‘风动花枝月中影“,单个而言,总觉得意味不浓,而张先将两者巧妙地结合起来,造出一个更阔更美的意境,天上人间,花好月圆,堪称神语。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言:“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弄字着实让花物顿时有了通灵之性。张先的弄影郎中亦是从此处出。见《遁斋贤览》云:“张子野郎中,以乐章擅名一时,宋子京(宋祁)尚书奇其才,先往而见之,遣将命者,谓曰:‘尚书欲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子野幕后呼曰;‘得非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遂出,尽酒而欢。张先由此而得其名。其实词的后两句也是写得极美,词人返回屋阁,透过重重的帘幕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灯火,在风声淅淅中飘摇不定,他想到自己大好的年华亦随着这风声而远去,不觉又是满目的哀怨,伴随着独处的凄情。残红无数,虽然是明日之景,却又是那么的真切,落花飘零,绿肥红瘦,酣眠之中,雨打梨花深闭门,梦里花落知多少。
      
      另外两首写影名篇,皆是言及一种朦胧的诗情画意,能让人吟之而忘寝,试看之: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龙头舴艋吴儿竞,笋柱秋千游女并。芳洲拾翠暮忘归,秀野踏青来不定。
      行云去后遥山暝,已放笙歌池院静。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
      
      张先另有一雅号,即为欧阳修所赠,范公偁《过庭录》记载言:‘子野《一从花令》一时盛传,永叔(欧阳修)尤爱之,恨未识其人,子野家南地。以故圣都,谒永叔,闻者以通,永叔倒屣迎之曰:“此乃‘桃杏嫁东风’郎中”。欧阳修对子野的来访可谓是喜不胜言,连鞋子都没有穿好就急切出来相见,可见欧公甚爱慕子野其才。试看此阙词《一丛花》: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伤高怀远,离愁渐远渐无穷;佳人不见,每逢飞絮倍思卿。关于此词还有一番来历,据《古今词话》记载言:“张先,字子野。尝与一老尼私约,其老尼甚严。每卧于池岛中一小阁上,俟夜深人静,其尼潜下梯,俾子野登阁相遇,临别,子野不胜绻绻,遂作此词以述怀。”如此风流佳话让人读后不禁拍岸惊奇,继而捧腹大笑,只言得一句:自古文人多浪漫。
      
      那女子独上高楼,翘首以望。怀君之心恰似西江之水。伤情高古,却又是情浓如斯。忽见到那陌上花开,飞絮蒙蒙。马蹄声嗒嗒渐行渐远,人海茫茫,又如何寻得郎君的踪迹,该是肠断西桥时,就这样痴痴地怅望着过了黄昏。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她忆起了两人相亲的事来。又见那亲昵的双鸳鸯宿在池边,此刻独处的她,不免生出了妒忌之意。“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这是白居易在《上阳白发人》诗中所言,却也如同此时那女子的心情。“南北小桡通”,即两人往日幽会荷塘的一条小径,虽然小梯还是原地横放,虽然画阁还是依旧美好,但只有一个人这一切都不再精采。明月斜照在那透澈的帘栊上,此女子却是百般无聊,顾影自怜,怅极而思。想起自己身世之怜尤不如那春风中的桃杏,桃杏尚且能开花结子,而自己却要终生困顿在这道庵之中,一任青春无由地逝去,伴着那古佛青灯,远离红尘,美人泪堕三千。昔人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她是要受到礼义的限制,半点都无缘,是爱、是恨、是悔、也是痛。
      
      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似是无理之言,李益诗“嫁得钱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虽无理却都是积怨之深而出发的肺腑之言。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张先就是这样一个流连于风月之人,爱华护花怜花,无怪乎红颜若许。昔日晏殊为京兆尹的时候,辟张先为通判。晏公新纳了一个歌女,对其非常地宠幸,张先每作新词,晏殊都要让此歌女吟唱,然晏殊夫人王氏不容此女,晏殊无奈只得将其出之。一日张先又至晏府,酒酣之际,张先作词《碧牡丹》,命营妓歌之,唱云:‘望极蓝桥,但著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晏公闻之,脸色大变,怅然言:‘人生行乐耳,何自苦如此”,于是又将失之歌女复取回(《玉山清话》)。张先一词,延续了晏殊的一段情缘,也让他做了一回月老。
      
      张先写了那么多的影,但唯不能让人忘怀的是他取次花丛中的那抹清影,他作词多受后人称誉。如《手批张子野词》中云:“子野词,凝重古今,有唐五代之遗音。在北宋诸家中,可云独树一帜。此之于书,乃钟繇之体也。”张先用他那温婉的笔触,自立一家,影响后人无数。周济味其词言:‘子野清出处,生脆处,味极隽永’”。的确,张先的词读后仍是会让我们口齿噙香。
      
      琼瑶尝有句云:“匆匆太匆匆,几度夕阳红。心有千千结,窗外翦翦风。”回顾张先风流蕴藉的一生,大约也算得上“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如此,一生也应是无憾也。
      
      【小传】:张先(990-1078) 字子野,湖州乌程(今浙江吴兴)人。仁宗天圣八年(1030)进士。曾知吴江县。晏殊为开封府尹时,召为通判。官至都官郎中。晚年游憩乡里而卒。为人疏放不羁,与晏殊、欧阳修、苏轼等人交游。能诗,尤工于乐府。因善用“影”字,世称张三影。其词多写男女恋情和花月景色,喜用铺叙手法,雕辞琢句。与长调相比小令较为隽永。所作较多采用慢词形式,对慢词发展与推广有一定的影响。与柳永齐名,但造诣不及柳永。其诗也有成就,有《安陆集》。词集《张子野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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