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兰珍,1908年出于江苏省南通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又名潘若云,潘云仙,小陈独秀29岁。 她四岁那年,紧依长江下游北岸的南通在一场风暴之后成了一片汪洋,灾民也便象汪洋一般四处漫流。其父在1911年也带着全家逃荒至上海,在浦东谋生。上海码头上,他做搬运工、做挑夫,帮旅客搬运行李货物,后来又进入英美烟草公司当装卸工,以拼卖苦力维持全家生计,但还是捉襟见肘。其母在操持家务之余无奈带着她出外捡破烂、拾煤渣。在艰难的生活环境中,潘兰珍渐渐长大了,她过早地承受了家庭生活的重担,成了父母的得力助手。 在她七八岁时,家里又添了弟弟和妹妹,清贫的生活日渐困顿。这样又煎熬到10岁时,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她便去一家纺织厂做了包身工。几年后,父亲又把她介绍到自已卖苦力的英美烟草公司当童工。屈辱的生活,超负荷的劳动,使潘兰珍尝尽了人间的苦楚,也更加速了她的成熟,十七八岁时她己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朴素的衣着掩遮不住青春的光彩。 不想,这份天然的美丽却给他带来了人为的灾难。工厂里的一些流氓工头狼群般地整天纠缠着她,特别是在上夜班时,她更是心惊肉跳,无处藏身。其中一个工头,表面上大骂那些欺侮潘兰珍的流氓是狼群,对她表示极度关心,大献殷勤,并强行做她的“保护者”,但实质上为了达到一个独占的目的。几次夜闯潘兰珍住处威胁强迫遭拒后,他便在上班时寻故找茬,责罚打骂,受尽了屈辱,一个孤苦无助的弱女子终于在软硬兼施下屈服了。在衣冠禽兽的挟迫下与其同居并生下一子,不久夭折。在与虎狼相伴中,潘兰珍经受了非打即骂的非人的折磨,孩子的夭亡更使她雪上加霜,他为了抛弃她,常常以无端的暴力让她“心死”,每次潘兰珍都在那种“重刑”下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肉体的折磨,精神的刺激,使她终于在忍耐的极限上决定永远离开这个恶魔。她逃离了虎口,孤苦伶仃地隐居在上海熙华德路(今长治路)上一座石库门房子的后楼的亭子间里。 她怎么也难以想到,这次的搬迁却整个地改变了她今后的生活。她陪伴着一位孤独的老人度过了他最后的岁月。 她和陈独秀成了邻居,住在同一幢楼房的同一层。 1929年9月,陈独秀、彭述之组织了“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亦称“中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列宁派”),由陈独秀任书记。 共产党的总书记被停职了,思索,彷徨,艰难中开发的思想结果,在贡献时当作了笑料。海外的托洛茨基给他带来了一丝惊喜,这不是政治上的知音吗?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被驱逐出了自己创立的党,党籍中注销了陈独秀的名字。在遭受的独裁与心中早己树立的民主形象之轰然撞击声中,他看不到任何希望。党组织的现状在与理想中的拯救危亡的组织,使他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 另辟蹊径么?社会主义是中国革命的最佳方向,他不愿放弃这一理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反对派的立场,提出足以使那个被远方控制的已失去自我方寸政党惊醒的言论,未尝不是一种革命。 反对派的旗帜已经树立起来了,但四派的狂吵、争斗,告密与自我破坏,似乎又成了不能自我免疫的病毒。新的更光辉的前途又在哪里呢?做思想的“失踪者”么? 国民党的悬赏通缉令,两个儿子的牺牲,共产党的停职、开除的惩办,寄予希望的新的派别内部的纷争…… 蜗居,书卷,独影,窒息。斗室的空气似乎在急剧地膨胀着,这种无形的压力逼得他几欲无法喘息。 他打开窗子,欲远放眼,对面的窗子及那张呆呆凝视窗外的脸又与自已的目光砰然相撞。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看到那张年青秀丽的面孔,他的心里蓦然跳出了一句话。 “荒谬的感觉!”他否定了自已,心灵的困苦怎有年龄的限囿? 潘兰珍合上窗子,一丝恐惧刺得她的心一阵紧缩。她已怕见任何男人,男人似乎已成了粗暴与欺骗的象征。每次自己临窗凝思往事的时候,对面的窗子便不知何时也出现了凭窗沉思的镜头,那一副蓬头垢面的形状总让人觉得可怕。那种躯壳里怕不是也藏着虎狼一般的心? 但每每此时,她顾影自怜,由已推人,对他那种孤苦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共鸣。对面的窗子深夜常常亮着,而她隐隐约约地发现那位老者总是在阅读或奋笔。 她还深深地感受到,每次与他迎面相遇时,他的目光与面容总透出一种父爱般的慈祥。难道他也有更加不幸的遭遇? 陈独秀也合上了窗子,一种更加幽深的孤独挥之不去。 此时的潘兰珍,渐渐地升腾起同病相怜的感觉,陈独秀也常常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在以后的相遇中,他们便开始以微笑互相打着招呼,表达着相互的理解。 长期的忧思,无定的饮食,躲避缉捕的紧张,失亲去家的苦痛,使陈独秀的身体状况处于垮溃的边沿,胃病如期而至。医院是不能去的,在不得已时他才去小药店抓点药,得过且过的迁就致使病情在不断地加深。 一天晚上,他终于在买药归来的路上在极度紧张中倒在了地上。 这时,远远地走来了一位刚下夜班的女子,见到地上躺倒的人她惊叫了一声,仔细一看,只见这人身穿破旧长袍,脖子里绕着条围巾,礼帽扔在了一边。他胡子拉碴,面色苍白。这不是那位邻居吗?她忙俯下身去呼唤道: “先生,侬醒醒,快起来,阿拉扶侬回家!” 她就是潘兰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