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代王朝中,在关注民生方面宋朝极具特色。仅以晚期建立的安济坊、居养院、漏泽园制度以及公费助学制度而论,既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曾研究过世界历史上21种文明的英国史学家汤因比(公元1889年~1975年)说:“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 所谓安济坊,就是由政府拨款,收养老百姓中有病却无钱医治者,于宋徽宗登基第二年即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八月建立。此年九月,又建立居养院,收养天下无人奉养的鳏寡孤独残疾者,所需经费,先以户绝财产支付,后来又由当地政府财政承担。崇宁三年二月,又诏令各郡县辟出荒地,建立漏泽园(公墓),收葬死后无处安葬的穷人、暴露在野的无名尸体,在寺院放置20年以上仍无人认领的死者,由当地财政出资,僧人负责安葬。除此以外,还大力兴办学校,学生一入学即由政府发给“(代金)券”养起来。 朝廷推行这几项工作的力度都很大,颇有“以民生建设为中心”的意思。据陆游在《老学庵笔记·卷二》中说,朝廷把这几项工作作为对地方政府的重点考核标准,其他工作出了问题,可以酌情宽宥,唯独这几项工作出了差错决不宽贷。发现地方有该收养而拒绝收养的,要给官员以处分;埋尸体深不够三尺的,也给处分;学生入学后晚发给几天“券”,也要扣上“破坏教育”的大帽子“议罚不少待”。另据宋史《食货志·振恤》记载,对于工作做得好的,奖励也优厚。寺院“葬及三千人以上,度僧一人,三年与紫衣;有紫衣与师号,更使领事三年,愿复领者听之”。安济坊也招募僧人主持,“三年医愈千人,赐紫衣、祠部牒(“祠部”职能近于礼部,主管祭祀、漏刻……医药、僧尼等)各一道”。而对于到安济坊治病的医生,亦“人给手历,以书所治瘗人”,以备年终考核。 以上几项制度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解决了穷人养老难、看病难、上学难的问题,缓解了社会矛盾,称之为“惠民工程”,似不为过。“惠民工程”所以能雷厉风行地推行,人事之外,主要在于北宋王朝长期坚持不折腾政策,因而积累了大量财富。统一全国以后,北宋在一百多年里没有搞过大型工程,既没有修筑过长城,也没有大规模扩建过宫室,同时也没有修筑过大型的帝王陵墓。与北边的辽国,自从1004年澶渊结盟之后,一百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与西北的西夏虽然有过局部战争,但也很快结盟修好。北宋早中期官民之比约为1:5000。据沈括在《梦溪笔谈·官政》中记载,开始都没有吏禄,神宗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始制天下吏禄,“是岁,京师诸司岁支吏禄钱3834贯254文。岁岁增广,至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年,岁支371533贯178文。自后增损不常皆不过此数……。” 若以盐价做中介物计算(在各类商品中盐价历来波动幅度小,地区差价也小),3834贯约相当于人民币84000余元,371533贯约相当于人民币817万元(当时每贯770文,盐零售每斤35文上下,现在超市精盐多年维持在每斤一元上下)。 然而对于一个专制王朝来说,要坚持永远不折腾是不可能的。国库充盈后,一旦出现昏君或暴君,“内兴功作,外攘夷狄”便成为必然的选择。宋徽宗登基之初虽然也曾踌躇满志,但很快变得贪欲无度,从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起开始在京城大兴土木工程,为装饰新修的延福宫、万岁山,搜尽天下奇花异石、珍禽异兽。负责在江浙搜罗奇花异石的朱勔不仅极尽搜刮之能事,而且“取内帑若囊中物,每取以数十百万计”(《宋史纪事本末·花石纲之役》)。因民不聊生,方腊等人揭竿而起。此时的政府机构也迅速膨胀,部分官员的薪俸成十倍增长。国库本已耗空,重和元年(公元1118年)又听信童贯等人的鼓惑,开始联金攻辽,安静了114年的边境从此重开战火。孰料金灭辽之后,不仅没有分给北宋一杯羹,反而挥师南下,享国160余年的北宋王朝随即土崩瓦解,徽宗自己也做了俘虏。 北宋王朝实施的“惠民工程”,其实其他王朝一般都能做到,但宋以后的王朝都没有做,主要还是统治者好大喜功且欲望无穷,腰包一鼓便开始折腾,走上了宋徽宗的老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