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是元代著名政治家,先后辅弼元太祖、太宗父子30余年,担任中书令14年之久,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举凡军国大事,皆由他经营擘画。“其得君之专,行政之久,实古今所希见。”(王国维《耶律文正公年谱余记》) 蒙古人崛起于朔漠,从弓马锋镝中取得天下,重武功而轻文治,掠地虽广,但因无人治理,往往弃而不守,不少人认为平天下靠的是武力,儒士无用。耶律楚材反驳说,天下虽得之马上,不可以马上治。制造弓箭尚须良匠,治天下岂能不用治天下匠!他所说的治天下匠就是儒士。成吉思汗采纳了他的建议,从此才重用儒士。正如王国维所说:“蒙古入主中夏,武人专横,其君臣又绝不知有治民之术,若此时无文正人之类,正有不知其何如者。”蒙古军攻破金都汴京,耶律楚材多方寻求孔子后人,得五十一世孙元措,封为衍圣公,并建孔子庙,以示对儒学的推崇。又召耆宿硕儒进讲东宫,“由是,文治兴焉。”太宗九年,耶律楚材奏请开科取士,四方饱学之士联翩而至,得儒士数千人,充任各级官吏,许多被俘为奴的儒士得以脱身于缧绁之中,使他们得以施经纶,展抱负,成就了有元一代90余年的统治。 蒙古人过惯了幕天席地、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娴于畜牧,疏于农业,不知道稼穑之重要,近臣别迭等甚至主张:“虽得汉人亦无所用,不若尽去之,使草木畅茂,以为牧地。”(宋子贞《中书令耶律公神道碑》)耶律楚材反驳说,大军不日旌旗南指,军需粮秣须早日筹备,而这些皆须依赖农业地区,怎么能废除农耕呢!相反,如果对这些地区的生产处理得当,则银、绢、粟等物品可源源不断地输入军中。成吉思汗半信半疑,让耶律楚材试行之。耶律楚材奏设燕京等十路征收课税使,其长官皆由儒士担任。后来太宗窝阔台至云中(今山西大同),十路课税使均进金帛于庭中。正是这些措施使得蒙古统治者因连绵不断的战争而拮据的经济得以补充,中原农业地区出现了“士民安堵耕盈野,老幼迎郊浆满壶”的局面。蒙古军队曾以嗜杀著称,“旧制,凡攻城邑,敌以矢石相加者,即为拒命,既克,必杀之。”金朝汴京破城时,大将速不台主张屠尽全城居民,耶律楚材谏止说,国家兴兵打仗,就是为了得到土地和人民,得地无民,又有何用!窝阔台犹豫不决。耶律楚材说,奇工巧匠、富厚之家皆荟萃于此城中,若悉数屠戮,我军入城将一无所获。窝阔台这才下令,除完颜氏一族外,余皆赦免,汴京147万生灵始得保全性命。金朝覆亡后,秦(今甘肃天水)、巩(今甘肃陇西)等20余州军民因害怕屠城,皆抗命不降,又是耶律楚材居中调停,窝阔台下诏不杀,于是秦、陇等处皆稽首归附。其后蒙古军攻取淮、汉诸城,也照此办理,遂成定例。 “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蒙古兵兴之初,徭役繁苛,民不堪命,罄其所有犹不足以完租赋,不少人被迫辗转流徙,飘泊异乡。老弱之家无力迁徙者只得向西域商人借贷输官,一年之后利息倍之,次年利息又倍之。如此循环往复,利息竟高达数十倍,谓之“羊羔儿利”,百姓卖妻鬻子犹不足以偿债。耶律楚材奏请本利相侔而止,百姓无力偿还者,由官府代偿。后来,耶律楚材又协助太宗窝阔台定赋税,分郡县,籍户口,理狱讼,别军民,使得庶政略备,民稍苏息。 耶律楚材为人刚正不阿,铁骨铮铮。成吉思汗远征西域时,留守后方的官员生杀任情,奴人妻女,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耶律楚材马上奏请:非奉玺书,不得擅自征发;囹圄之囚须有令才能行刑,违者处死,蒙古勋贵这才稍有收敛。燕京盗贼猖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百姓一夕数惊。这些人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是燕京留后石抹咸得卜的亲属及故旧。耶律楚材奉命鞫治,将这些歹徒悉数拘捕,石抹咸得卜找人说情,耶律楚材屏而不纳,毅然将罪恶昭著者戮于市曹。石抹咸得卜由怨生忿,向窝阔台进谗言,诬陷耶律楚材举官多用亲旧,必有异志。幸亏窝阔台深知耶律楚材公忠体国,石抹咸得卜的诡计才未得逞。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宵小奸佞之徒不断诋毁耶律楚材,有时使窝阔台也难免受到蛊惑。一次耶律楚材秉公断案,拘禁了窝阔台的宠臣杨惟忠,窝阔台大怒,把他绑了起来。事后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忙传旨释放。耶律楚材却不肯解缚,执拗地让窝阔台就此事作出解释:既然逮系,就该明示百官,某人罪在不赦;现在释放,是因为无罪。如此轻易反复,似耍弄婴儿,国家大事,岂可如此!朝中群臣皆为他的出言无状而大惊失色,但耶律楚材硬是逼着窝阔台承认了错误:“朕虽为帝,宁无过举耶?” 耶律楚材久居枢要,但他廉洁奉公,不搞裙带之风。他说:“睦亲之义,但当资以金帛,若使从政而违法,吾不能徇私恩也。”(《元史·耶律楚材传》)他死后有人中伤天下贡赋,半入其家。朝廷派人检查,其家只有一些古琴、字画以及遗文数千卷,其清操可见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