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梅兰芳》,不禁想起历史上的一位真实人物——齐如山。他是中国近现代著名的戏曲艺术理论家、作家。在戏曲的学术研究领域,被誉为中国的“莎士比亚”。 齐如山,1876年生于河北省高阳县。家庭环境对齐如山走上国剧研究很有关系。齐家祖上数代做官,家风严谨,但齐父齐楔亭颇为开明,在家里营造了既传统又提倡新学的自由氛围,对年轻子女听戏,持“虽不提倡,亦不禁止”的宽宏态度,使得做儿子的能够潜心于自己钟爱的戏剧事业。此外,齐氏家庭和睦、生活富足,齐如山自称其国剧研究“不是为吃饭,而是吃了饭来研究。”故而友人说他实实在在是“为戏剧而生也。” 齐如山19岁求学京师同文馆,开始接触西方语言与科技,渐渐形成了重实证的精神。1911年,齐如山借替豆腐工厂护送工人之机到巴黎,由此开始了他的游学生涯,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得以观看欧洲各国的戏剧。而正是自此起,中西方戏剧的差异,使他开始反思中国戏剧存在的问题。 齐如山真正系统、科学地开始研究国剧,还是结识梅兰芳的缘故。自欧洲返国后,齐如山去看梅兰芳的戏,然而并不为之“激赏”。他认为演戏者应该有六个点:嗓子好,又会唱;面容美,会表情;身材美,会身段。梅兰芳在天赋上,嗓音、容貌与身材确实都上佳,但在后天培养的唱腔做功上,当时尚属“平平之辈”,如此却红遍京城,实在引得他不能不深加探究,并更深地迈进国剧研究的大门。至此他发觉,研究戏剧尤其是长久以来靠口传心授的国剧,确实困难重重:缺乏文献资料,毫无理论沿革;向名角求证,他们又往往对技艺在理论上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是一般以演剧谋生的“戏子”呢?齐如山正是在结识并着力栽培梅兰芳,并为其不断编排新戏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国剧研究学术化的必要,由此决意在改良国剧现状基础上,积极策划梅兰芳访美,促成国剧得到国际认同。 在齐如山为梅兰芳筹措赴美访问演出的过程中,他曾谈及成立国剧学会的构想:“简单着说,50年来,国剧衰落已甚,有许多的好东西已失传。它失传的原因,就是学界没有人研究。募了款来,少则先办一个国剧研究所,这个研究所不只是学唱学作,如现在之票友,要紧的工作是研讨国剧的原理。”这是齐如山与其老友、时任燕京大学校长的司徒雷登谈到的。而正是司徒雷登的建议,促成了齐如山生平第一次基于广泛采集有关于国剧原始资料之上编撰的研究性著作——《中国剧之组织》。这次写作,目的在于促使国剧能为异国文化环境所接受,齐如山仅用数个月时间,埋头泼墨,外加请人绘制了国剧相关图谱200余幅,创造了一个小小奇迹。与此同时,在司徒雷登及其他中外友人帮助筹划和接洽下,齐如山期盼已久的国剧访美,终于由梅兰芳挂帅得以成行,并获得圆满成功。 齐、梅交谊就此成为菊坛永远的佳话。在两人亦师亦友的情谊中,既有齐如山对梅兰芳的帮助,更多的是两人相互提携。与梅兰芳的交往扩大了齐如山在剧界的人脉,增长了剧学实践经验;而齐如山所编的戏,若非梅兰芳亲自演绎,很难达到脍炙人口的效果。举例而言,齐如山关于国剧舞蹈化的设想,就是由梅兰芳来实现的。受西方舞蹈影响,齐如山发觉昆腔中的舞姿在皮黄、梆子中已遗失殆尽,他从古画中的舞者获得启发,遂编排安插在梅兰芳的戏里,演后果然极受欢迎。齐如山曾真情地说过,“他能够把剧词的意思正确表达出来,又可以做到歌唱动听、舞蹈悦目,实在是难得。” 齐如山对国剧的研究,部分体现在他参与领导的国剧学会编辑出版的《国剧画报》上。在这份国剧学术化研究启蒙刊物上,齐如山发表的众多国剧理论文章,如《京剧之变迁》,叙述趣味,议论得当,长篇连载,成为业者重要的研究资料。他创作出版国剧研究专著,成绩颇丰,如《戏剧角色名词考》《中国剧之图谱》《皮黄音韵》等,成为了戏界研究的发端。 在八年抗战里,闭门谢客的齐如山还做了一件他自己看来“一生可纪念的事情”。日本侵略者对国剧学会所藏戏曲文物觊觎已久,为避免文物落入敌人之手,他将所有物品装箱,起先秘密存放于西长安街旧交通部内的广播电台,保存一年多后又移至东城南小街禄米仓的一所房中,直到日本投降前两个月才得以“完璧归赵”。 赴台后,齐如山仍念念不忘国剧学会及国剧研究事业。此时他年逾古稀,在台初期生活上又较为动荡,且离开了北京这座民俗悠久、曲艺繁荣的老城,其内心的寂寞可想而知。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国剧事业,一方面着手撰写国剧研究专著,一方面与国剧事业上的后生合作,重绘国剧图谱并安排巡回展出。齐如山在台湾完成了最后一部完整而具有历史意义的国剧理论宏著《国剧艺术汇考》,对国剧“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的抽象艺术性及纯粹的美术化特点,作了最后的理论阐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