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撇开曾国藩的“曾剃头”之恶名一面,只就读书的一面看去,他确有很多值得可学之处。 “买书不可不多”,是曾国藩的观点。道光十六年,他自京师“贷百金,南归过金陵,尽以购书”。归家后,“侵晨起读,中夜而休,泛览百家,足不出庭户者几一年。” “看书不可不知所择”,是他的另一观点。他最终所择者,于“四书”、“五经”之外,最好《史记》、《汉书》、《庄子》及韩愈的文章……。 以古观今,时下贷千金万金尽以购房购车者多多,贷款购书有几人?当然,也有买书不可不多者,但最终又择读了几本自己的最好? 曾国藩说,“余平生有三耻:学问各途,皆略涉其涯涘。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认识,一耻也……”他还说,“君子有三乐:读书声出金石,飘飘意远,一乐也”。 我想,如若曾公能活到今天,他一定会以不识计算机为耻,也一定会以不知天文学不识恒星五纬为耻地“与时俱进”的精神,于网上读书,声出金石为一乐。 曾国藩读书有一套学问。譬如,读书要“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通明年再读。”譬如,“读书不二,一书不点完,断不看他书”,而且要“先认其貌,后观其神”。再譬如,他给自己立下的读书课程很多,而“每日读史十页”终身不断……。 在这太多太多的譬如中,窃以为,每日读十页也好,读一页也好,要把文章读懂才行。时下却有人没有读懂就现发现卖。 还是以曾国藩之书为例。据1929年上海广益书局《曾文正公治家全书》:道光二十一年的“禀父母”家书载:“重庆下者,不宜住三面悬空之屋”,文后注曰,“重庆下:言祖父母、父母俱存也”。 有家出版社于1994年出版的文白对照全译本《曾国藩家书》,对此条却译成了“老家在重庆以下的不宜住三面悬空的房子”。难道老家在重庆以上的就宜住三面悬空的房子。难道译者就不看看六十多年前的那部竖排版的线装书后面的小注?只凭猜想就乱译了去?这种让人一头雾水的误读误译的文字,若信以为真,甚至以讹传讹,就不是一种茶余饭后的笑料,而是一种文化传承的尴尬和悲哀。 曾国藩读书还以成诵为断。他五岁“受学于庭,诵读颖悟”。十五岁成诵《周礼.仪礼》、《史记》、《文选》。五十六岁那年仍能成诵《离骚》,仍能于“舆”中成诵“上林赋”千余言。今儿,坐在要比那舆舒服多多的汽车、火车之这舆中的我们,谁还有那份成诵的心情? 还值一说的是,检索曾氏现存的一千多封家书中,又多有教子读书的内容。他对下一代,不仅有读书要“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的总体要求;而且有对研读《尚书》、《汉书》、《史记》、《文选》等书的具体要求;而且有“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的更为深刻的人文关怀…… 纵观曾国藩在读书生涯中,精心地购书择书读书,并读出自己的发现,乃至对生活的感悟,并以此浸润和融入人生,是奋进的,也是艰难的,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可以真的实现。也许,因了这一视角,青年时代的毛泽东说:“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 注:文中所提误译“重庆下”条:见中国华侨出版社一九九四年九月第一版《曾国藩家书》下卷第一六五八页第十三行译文。 文中所提广益书局版本,见北京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影印本第一五九页注十四。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作者:张桂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