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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史》的价值与马骕的史学思想(1)-历史学
来源:  作者:王记录 库世昌  点击:次  时间:2001-07-2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三)

 

马骕撰作史书,对纪事本末体非常青睐,早期的《左传事纬》和晚年的《绎史》都是以纪事本末体为主的。但二者又有很大的不同,《左传事纬》还是一部继南宋袁枢《通鉴纪事本末》之后的纯粹的纪事本末体史书,而《绎史》则有了很大变化,它以纪事本末体为主,同时又融合了各种史书体裁形式,可以说是一部综合各种体裁的新综合体史书。李清在为《绎史》作序时称该书“独胜古人者有四”,其中“体制之别创”,盖指此也。

对于《绎史》的体裁,前人有不少的误解。人们往往把它与罗泌的《路史》、胡宏的《皇王大纪》、邓元锡的《函史》并提。实际上,《路史》、《皇王大纪》是编年体著作,《函史》则仿郑樵《通志》而作,都与《绎史》的综合题材不同。此外,以上三部著作都有取材芜杂、且多荒诞的特点,与《绎史》“无征不信”占有资料的精神也是不一样的。

《绎史》在纂录资料时,可谓独出心裁。该书因事命篇,篇成本末,依时间顺序,次第相接,清楚地勾勒出自“开辟原始”至“秦亡”的先秦历史发展之大势。在表现不同的历史内容时,采用了不同的表现方式。它以纪事本末体为中心,如叙述“商汤灭夏”、“武王克殷”、“王子朝之乱”、“三桓弱鲁”等重大历史事件,是明显的纪事本末体。但又熔编年、纪传、典制、学案诸种体裁以及图表于一炉,大胆创新,在历史编纂学上有重大突破。

《绎史》第一部分为“太古部”,描述三代以上较为朦胧的历史情况,因这段历史,文献不足,难以以事命篇,马骕就采用了编年体的方式,撰写《开辟原始》、《皇王异说》、《太暤纪》、《炎帝纪》、《黄帝纪》一直到《有虞纪》,连缀这一漫长的历史时代,融编年体形式于纪事本末体之中。在描写重要历史人物的活动时,《绎史》往往采用纪传体的形式,如《屈原放流》、《宋子罕为政》、《子产相郑》、《晏子相齐》等,内容极似纪传体史籍中专传的规模,显然是将纪事本末与纪传体结合在了一起。对于先秦典制以及名物风俗,则采用了典制体的写法,如《周官之制》、《周礼之制》以及《外录》中所载《天官书》、《律吕通考》、《地理志》、《食货志》、《考工记》、《名物训诂》等,均将纪事本末体与典制体结合在一起。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学术繁荣,马骕在表述这一时期学术发展的情况时,则采用了学案体的形式,如《老子道教》、《孔子类记》、《孔门诸子言行》、《杨朱墨翟之言》、《子思孟子言行》、《列庄之学》、《鬼谷纵横之术》、《鶡冠子之言》、《荀子著书》、《韩非刑名之学》等,系统地介绍了这些学者的生平、学术思想及流派门户等情况,将明清时期新兴的学案体与纪事本末体揉为一体,突出地反映了春秋战国时代学术思想领域的辉煌成就。在更多的情况下,《绎史》采用的是综合的写法,如《孔子类记》中附载《孔子年谱》,《齐桓公霸业》中插入《管子著书》等,前者将谱牒融入学案体裁,后者则将学案融入纪事之中,在同一篇中融合诸种体例的做法也是前所未有的。此外,《绎史》还采用表(年表、古今人表)、谱(世系图、诗谱)、图(地理图、天象图、器物图)等各种形式丰富记述内容,图文并茂,表现力很强。最后,马骕还在某些篇章之后,发表自己对历史的看法和见解,少则几百言,多则几千言,这在其它纪事本末体史书中也是不多见的。

《绎史》一书在历史编纂方面的创新是显而易见的。马骕不为史书体裁所拘泥,而以全面反映历史内容为目的,他融会贯通诸种史书体裁,大胆创新,用这种综合体裁表现历史,扩大了史书的容量。对此,《四库全书总目》认为“史例六家,古无此式,与袁枢所撰均可谓卓然特创,自为一家之体者矣”。[6](P444)梁启超也充分肯定《绎史》的体例独创,认为该书“稍具文化史的雏形,视魏晋以后史家专详政令者盖有间焉”。[7](P340)马骕著《绎史》,继承袁枢纪事本末体的体式,又突破了袁枢旧体框架,自成一家之体,其体例的独创实际上代表了17世纪以后中国历史编纂的新的发展趋势。

 

(四)

 

马骕作《绎史》,并不仅仅是要展现先秦历史发展的整体面貌,更重要的是他要探寻治乱兴衰的原因,要研究“君臣之迹,理乱之由,名、法、儒、墨之殊途,纵横分合之异势”,总结历史经验。他在某些篇章之后所发表的议论,充分表达了他的史学思想。

其一,重变通,察民隐,考盛衰。马骕对夏、商、周三代的更替演变有深入的考察,他的很多认识值得充分注意。马骕认为,三皇之时,各项制度开始出现。五帝之世,“以公天下为心,非至德不足以治天下,非得至德之人,不敢授以天下”,是以德治国的时期。到了夏、商、周三代,尤其是三代之间的更替,即商汤灭夏、武王伐纣,是符合民心天意的历史活动。马骕认为:“圣人之兴,因乎时会,顺天应人,古今一揆。”[3](P193)商汤代夏与武王伐纣一样,都有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最初,商之逐步兴盛与夏之逐步衰落形成鲜明对比,民心所向,全归于汤,所谓“四海归心,民情既有攸系”。商汤之“伐暴以救民”,实际上是“因时会而变通”,自然而然的事情。同样,由于商王未能认真总结夏亡商兴的经验教训,结果重蹈了夏亡的历史覆辙,被后起的周所灭。对于殷周兴亡,马骕指出:“读《戡黎》、《微子》之篇,知殷之所以亡;读《泰誓》、《牧誓》之辞,知周之所以兴。”[3](P317)在马骕看来,殷亡周兴的根本原因是周“世德日积,仁声日著,殷则恶德日增,虐政日闻。故殷之天下非周取之也,殷弃而周得之也”,“纣一日不亡,民一日不生,民不生,则天心弗忍,取残救民之责,武王又安所让哉”,“纣之无道,亿兆离心久矣”。殷商的灭亡,完全是咎由自取,是自坏长城。周代殷后,开始尚能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但时间一长,逸乐之心又起。马骕在评论周宣王先兴后衰时曾提出一个论点:“从来国家之兴,必起于忧危;其衰也,常由于逸豫。人主之勤惕,多生于患难,而懈怠恒积于晏安。宣承厉王之乱,恐惧克励,所以兴也。迨其后,天下安宁,深宫晏起,宣王之志荒矣。于是不藉千亩,料民太原,立鲁侯不以适,杀杜伯而非其罪,所为如此,安得而不复衰?幽王继之,不数年而君弑国亡,周遂东迁,一迹不复起矣。”[3](P837)很显然,马骕在三代兴衰治乱的认识上,承认“民心”的作用,承认更替易代的合理性,并指出王朝盛衰要从自身找原因,这些思想都是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

其二,重视人才在历史中的作用,强调人事。先秦时期,诸侯争霸,得人与不得人在国家兴亡中非常关键。马骕在《绎史》中屡次论述这一问题,他认为,齐桓公能够称霸,得力于管仲的辅助,“桓公中主也,得管子而名彰”,“君子是以知管子之所以贤也,能辅君也;桓公之所以霸也,能用贤也”。[3](P1149)在马骕看来,“国有贤人,社稷之卫也”。他在《宋子罕为政》中论述了宋国任用子罕为政前后的巨大变化,指出:“管子之秩,不参于高、国,而齐桓用之以霸;子罕之位,不加于华、向,而宋国赖之以安。故曰:国有贤人,社稷之卫也。”[3](P1446)在评论子产相郑时,马骕罗列子产为政以后,作丘赋、铸刑鼎、杀不法权贵、兴农田水利,使郑国大治、百姓乐业的事迹,指出:“郑小国耳,居南北之冲,自庄、厉以来,晋、楚交躏其地,国之不亡幸矣。乃以五岁即位之简公,国家内乱,疆场外扰,悼、共方争,边吏日警,而不数年间,外患以平,内政以修,解甲息民,国家晏然称治焉,谓非子产之力乎?”并进一步指出:“子产为政,正郑国化弱为强之时也,而子产之贤,足以任之。”在郑国的历史发展中,子产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由此,马骕总结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结论:“国非有强弱也,得其人者昌,不得其人者亡。”[3](P1553-1554)他充分肯定人才对国家兴衰、事业成败的巨大作用,重视历史发展中人事的力量,无疑是要给以充分肯定的。

其三,重视“时势”。马骕评论历史,能窥知“时势”之不同,并进而指出不同“时势”之下历史活动的不同。比如,同样是诸侯称霸,齐桓与晋文便有很大差异。齐桓称霸,以管仲为相,进行系列改革,国力强大,威慑诸侯,南方的楚国尚没有完全北上;而晋文称霸时,楚国方令中原,晋楚要相互角力。因此,“召陵之师以不战为武,城濮之战以克敌为威。时势不同,迟速异效,齐桓、晋文之事,所以并著于《春秋》”。[3](P1274)时势不同,称霸方式便有差异,齐国以威,晋国以武,齐国不战而屈人之兵,晋国退避三舍后,仍然要诉诸武力。再如吴、越争霸,亦是时势在起作用,“吴越同域,世为仇敌,非吴有越,越将有吴,势使然也”。[3](P2559)两国处于同一区域,都想强大自己,争霸在所难免。其它如对晏婴相齐、孔子游说等的分析,也都贯彻了重视“时势”的思想。

其四,朴素的唯物思想的因素。马骕作《绎史》,有朴素的唯物思想的因素。比如他在论述上古历史演变、人类起源时,就推翻了很多荒诞不经的观点。他认为,对于上古的各种说法,要小心对待,“百世以下,遭秦燔灭之余,而妄称上世之遗事,岂不亦迂诞哉”?他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指出:“然则盘古以上,谓无君乎?吾不得而知也。天皇以下之君,谓尽可指数乎?吾亦弗敢信也。”他还指出,对于先秦的文献记载,应首先相信《诗》、《书》、《六艺》之文,所谓“舍《诗》、《书》、《六艺》之文,而妄信诸子谶纬之杂说,未能悉三代之世及,而远求洪荒以上之氏号,斯好奇者之过也”。也就是说,《诗》、《书》、《六艺》中所记载的上古史事,应该看作是可信的历史,舍此而不用,专门追述洪荒以上之史迹,就不是作史者的态度了。马骕还认为,原始开辟,应注重人本身的出现以及君主的确立,他说:“乾坤定位,万汇繁滋,民生总总,气禀不一,意必有人焉,首出庶物以为之主者,由是君道立矣。”[3](P7)他认为,世界上先有了人,然后为了管理社会而出现了君主。马骕的论述并不科学,但却是质朴的,没有荒诞的成分。另外,对于历史上传说黄帝、蚩尤诸人吞云吐雾、铜头铁臂等怪异迷信的说法,马骕也进行了驳斥。

总之,马骕史学思想中有很多值得注意的方面,我们需要认真研究,给以充分的揭示,以继承这份思想遗产。当然,马骕思想中也有不少糟粕的东西,诸如天人感应思想、忠君思想、封建等级意识等等,这些也是必须要注意的。

钱穆在评价马骕《绎史》一书在清代的影响时这样说:“后此汉学家所为主要工作,如校勘、辨伪、辑逸,宛斯此书均已发其大例。即后此汉学家目光所注,从事整理研讨,以成学名家者,宛斯此书,亦已囊括其十七八。极清儒成绩所至,最要者不过为古史作发明,则宛斯此书,岂不已牢笼范围,而为之大扬榷乎?后大名崔述东壁,为《古史考信录》,亦多有从宛斯所谓‘事同文异’、‘文同人异’处著眼者,则宛斯此书,影响有清一代经史考订之学,厥功至伟。”[8](P172)《绎史》的价值由此可窥一斑。

 

 

参考文献:

[1]江藩.汉学师承记[M].北京:三联书店,1998.

[2]施闰章.灵璧县知县马公墓志铭[A].碑传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马骕.绎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2.

[4]朱东润.左传选前言[M].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5]章学诚.文史通义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4.

[6]永瑢.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7]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8]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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