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之后,黄河改道,逼近开封,频繁的黄河水患多次淹没了开封城区,泥沙层层沉积,致使金汴京皇宫连同开封历史上的其他古代城址一起被深埋于地下。截至目前,考古发现的金代汴京城遗址仅有两处,一处是金皇宫北墙遗址,另一处是金皇宫的正南门五门遗址。
(一)金皇宫北墙遗址
为了解明周王府萧墙遗址的内部结构,1986年在萧墙北墙西段开了一个探方,南北长18.5、东西宽8.85米,编号为北萧T1(注:开封宋城考古队《北宋东京内城的初步勘探与测试》,《文物》1996年第5期。)。根据北萧T1的勘探结果发现,北宋内城北墙上筑有金皇宫北墙,金皇宫北墙上筑有明周王府萧墙北墙。三墙均系夯土版筑而成,各墙底部均铺设一层残砖作为城墙的基础。以下详细介绍金皇宫北墙的情况。
金皇宫北墙叠压在明周王府萧墙之下,距地表4.15~4.45、高0.3米。 夯土呈灰褐色,土质较其上层的明代城墙松软,很难看出夯筑痕迹,夯层、夯窝亦不明显。城墙底部铺设一层厚约5厘米的砖层,砖均为残青砖。主要包含物有宋白釉瓷片、临汝窑瓷片、绿釉及黑釉瓷片、唐白釉瓷片、粗布纹瓦片和灰色陶片等。
(二)金皇宫的正南门五门遗址
1996年5月,在配合城市基本建设的过程中, 在今开封东西大街一线的新街口附近探明了明周王府萧墙的正南门——午门遗址,该门址距地表深约4.5、 东西长约85、南北宽约50米,总面积约4250平方米(注:开封市文物工作队《河南开封明周王府遗址的初步勘探与试掘》,《文物》本期。)。在初步探明了明周王府萧墙遗址午门门址的范围之后,又在此处利用地质钻机继续向下勘探,结果在午门门址下、距地表约6.3米深处又发现了一处较早的大型建筑遗迹,根据该遗迹的深度、 范围以及其中出土的少量金代或金代以前的文化遗物分析,应为金皇宫的正南门——五门(即承天门)门址。此处自上而下两处门址的发现,充分说明明代周王府萧墙的午门是在金代皇宫的五门的基础之上直接修建的。当我们在此处继续向下钻探时,在距地表约8.3米深处又发现了一处更早的建筑遗迹,直到距地表约10米深的生土层,我们初步判断这处建筑遗迹应是北宋皇宫的宣德门门址。
三 金汴京皇宫考略
通过对金汴京皇宫营建过程的历史考察可知,金汴京皇宫是在北宋东京皇宫的旧基之上加以改造、扩建而成的,正如《大金国志》载:“汴京制度宣宗所迁大概依宋之旧。……宫室制度,金国时有更改,大抵皆宋朝之旧也。”(注:(元)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三三,中华书局,1986年。)另外,《使燕日录》在记述绍定年间的汴京皇宫时亦载:“循宫墙,转东角楼,直西行,过左掖门百余步,即五门,门榜‘承天’。东登闻鼓院,门两旁置两观,东西各有朵楼,引出五门楼数丈,碧瓦朱甍,无一损动……故宫(指北宋皇宫)自南渡,迨今百余年中,虽经金人营葺,犹有存者。”(注:(元)白珽《湛渊静语》卷二《使燕日录》,《历代笔记小说集成》,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贞元三年(1155年)的一场大火将原来的皇宫“烧延殆尽”,金汴京皇宫则有了一些新的规划和设计。较之北宋东京皇宫,金汴京皇宫的变化除了如《金史·地理志》所记的其宫城门、大殿门和主要殿宇名称的变化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其皇宫范围有所扩大、皇宫格局有所变化。北宋东京皇宫由于是在五代遗留的宫阙旧址上扩建而成的,受到地域和周围民居的限制,所以只能将皇城和宫城合二为一,把部分中央官署设在皇宫内前部,而把皇帝的寝宫和后妃宫及一些宫廷设施设在皇宫后部,中间仅以一条东西横街相隔(注:丘刚《北宋东京皇宫沿革考略》,《史学月刊》1989年第4期。)。金汴京皇宫在五代、北宋皇宫“周回五里”的基础上,经过张浩等人的新建和扩筑,已经达到了方圆“九里三十步”的规模,并在原北宋皇宫之外又新筑一道城作为其皇城,而将原北宋皇城作为其宫城,使皇城与宫城正式分离,从而使其宫室制度更趋于完善和合理。金汴京皇宫的格局,在营建过程中受到了金中都皇宫格局的影响,同时对后代的元、明北京城的皇宫格局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结合金中都燕京城的平面布局以及明周王府、北宋皇宫遗址的考古勘探和试掘材料,可基本勾勒出金汴京皇宫的平面布局情况。金汴京皇宫筑有宫城和皇城两重城垣,宫城是在北宋东京皇城的旧基之上加以修缮而成,其位置和范围与北宋皇宫遗址完全相同,平面呈南北稍长、东西略短的长方形,位于今开封旧城区略偏西北隅的龙亭公园一带。东墙南起今开封市图书馆北围墙以北约20米处,向北经开封市曲剧团家属院、文化局家属院、豆制品厂,止于豆制品厂北侧,西距龙亭大殿东墙约230米,长约690米;西墙北起龙亭公园西侧,向南经杨家湖西岸、杨家湖与杨家西湖之间的断桥处,止于开封市麻刀厂西侧,长约690米; 南墙西起开封市麻刀厂西侧,经午朝门石狮子处、宋都御街停车场、开封市杂技团东院,止于开封市图书馆北围墙附近,长约570米;北墙东起开封市豆制品厂北部, 向西经开封市人民检察院北侧、龙亭大殿后墙,止于龙亭公园西墙处,长约570米。四墙周长约2520米(注:丘刚、董祥《北宋东京皇城的初步勘探与试掘》,《开封考古发现与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金汴京皇城是在北宋末年皇宫北部之延福宫、景龙江等扩建的基础上,于金朝初年在原北宋皇宫的四周重新修筑而成的,其遗址叠压在明周王府萧墙遗址之下,位置和范围与明周王府萧墙遗址完全相同,平面呈南北稍长、东西略短的长方形。南墙东起今开封市南京巷南口,向西经西大街、新街口、前营门一线,至河南大学医学院西墙止,长约1150米;东墙位于南京巷至开封市第二十八中学南北一线,长约1420米;西墙位于大兴街向北至开封渔场一线,长约1400米;北墙自开封市第二十八中学向西经人民体育场、文昌小学至汽车公司停车场,长约1340米。四墙周长约5310米,一般认为金、明时期的一里约合今559.872米, 故与文献中记载的明周王府萧墙“九里十三步”、金中都皇城“九里三十步”以及实测的金中都皇城周长约5000米均相去不远(注:开封市文物工作队《河南开封明周王府遗址的初步勘探与试掘》,《文物》本期。)。
关于金汴京宫城直接来源于北宋东京皇城似不难理解,至于金朝初年又在北宋皇宫之外新筑一道城垣作为皇城,可从以下几方面分析其原因。
其一,随着北宋末年宋徽宗、蔡京等君臣对原北宋皇宫的扩建,特别是原皇城北部号称“延福五位”、“延福六位”以及跨过内城的景龙江等皇家苑囿的修建,使皇宫大大超过了北宋初年“周回五里”的规模,这为金汴京皇城的扩建奠定了基础。另外,北宋皇宫的南大门——宣德门距皇宫南墙有数百米之遥,实际上从宣德门向北一直到内城北墙的区域均已成为北宋皇宫的范围,使北宋末年的皇宫成为南北狭长、东西极窄的布局,这不仅与我国古代的宫室制度不相符,而且在使用和管理上也极不便,因此客观上需要扩大其东西的范围。
其二,在金朝的历史上,完颜亮是一位胸怀大志、雄心勃勃的君主,在迁都汴京之前经他营建的金中都的皇城就已经达到了周长“九里三十步”的规模,故早有迁都汴京之意的完颜亮绝不会满足于原北宋皇宫“周回五里”的现状,因而对北宋皇宫的扩建也就势在必行。
其三,完颜亮在改建金中都时,“先遣画工写京师宫室制度,……按图以修之”,可见原北宋东京城对金中都是有一定影响的。反之亦然,金汴京皇宫修建在金中都之后,两者相隔的时间不长,且同是在完颜亮执政时所为,又同是由张浩、梁汉臣等大臣来规划设计和主持施工的,故金中都皇城与宫城分设、皇城周长“九里三十步”的宫室制度肯定会直接影响金汴京皇宫的修建。
其四,金中都燕京始建于天德二年(1150年),建成于贞元元年(1153年),历时仅约4年就将皇城建成了周长“九里三十步”的规模, 而金汴京皇宫始建于贞元三年(1155年),迁都于正隆六年(1161年),且又是在北宋皇宫的基础上修建的,其间应有充足的时间来扩筑皇城。
其五,考古勘探与试掘表明,明周王府萧墙的午门门址与金汴京皇宫的五门门址相叠压;明周王府萧墙的南墙之下发现了更早的夯土墙基(注:丘刚、董祥《北宋东京皇城的初步勘探与试掘》,《开封考古发现与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其应为金汴京皇宫的南墙遗迹;明周王府萧墙的北墙与金汴京皇宫的北墙相叠压;明周王府萧墙的周长约为5310米,与金中都皇城的周长约5000米相差不远。我们有理由相信,明周王府萧墙的东西墙也应与金汴京皇城的东西墙相重叠,即明周王府萧墙是在金汴京皇城的旧基之上修建而成的。因此,金汴京皇宫的周长亦应约为5310米,即与金中都皇城的周长“九里三十步”基本一致。
其六,金朝初年扩建的汴京皇城北墙已完全达到了北宋内城北墙的范围,这不仅不便于对皇宫进行管理,也不符合我国古代的宫室制度。另外,此时的北宋外城已日渐荒废,而作为都城,原北宋内城也显得日渐狭小,故金朝末年金宣宗再次迁都开封之后,就将原北宋内城的南北两墙向外扩筑,使内城北墙与皇城北墙分离,金汴京皇城自此形成了独立而完整的体系,金汴京城从而形成了由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四重城垣构成的防御体系(图一、二)。2001年春季,在开封市九鼎花园住宅小区范围内(位于北宋内城北墙西段已超出金皇城西北角的地段)进行考古勘探时,在属于北宋内城北墙的范围内却始终未发现北宋内城城墙的痕迹,推测其在金末扩筑内城北墙时已被彻底铲除。
金天兴元年(1232年),蒙古大军挺进汴京。次年正月,汴京城陷落,金皇宫遭到了较大的破坏。到了元末,金皇宫已逐渐残破荒废,元代诗人杜瑛曾作《吊金宫》一诗,描写了宋、金故宫在屡遭兵劫及水灾之后的一派荒凉景象:“月上觚棱椒壁湿,饥鸟啄碎琅轩石。劫灰飞尽海扬尘,废殿荒台土花碧。洛阳书生汴梁客,一夜春风头欲白。樽中赖有酒如泉,醉倚寒窗破愁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