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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信仰在古代中国的迷失(1)-历史学
来源:  作者:曲风  点击:次  时间:2001-07-28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人类的堕落从偷吃果实开始。“始”由女、厶、口组成,指一个女子在偷偷地吃东西,而这正是人类原罪的开始,也意味着人类的困境的出现。而人类的困境正是由被禁止接近的那棵树引起的。“木”字加上一个代表禁止的方框,就是“困”字。人类从此有了死亡,也有了生育之苦和抚育之累,人类的后代也不再顾忌犯罪,亚当的长子就因为妒忌杀害了弟弟,“凶”在古文字中写作“兇”,和“兄”字是通用的,道理正出自这里。后来,上帝对人类十分失望,并决定用洪水毁掉人类,只留下义人挪亚一家。按照上帝的旨意,挪亚一家八人建造了一艘方舟,终于平安渡过了这场灾难。象形字“船”由舟、八、口三部分组成,意为八个人居于舟中。“沿”字由水、八和口组成,指洪水之后只有八人的生命得以延续。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几乎《创世纪》中的所有故事都可以在不同的汉字中找到,在此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如果说希伯来人是利用文字通常意义上的符号功能忠实地记录了上帝创世传说,那么,中国人的祖先则是把创世传说隐含在每一个具体的象形文字之中,并为世人留下了一个千古之谜。

  3、中国人也有原罪意识

  也许自夏娃偷吃禁果的一刹那起,人神关系便呈现出一种断裂状态。商人祭神仪式的盛大与热烈是人类历史上其它民族所无法与之相比的。那忘却羞耻的裸舞、那在酣畅的酒醉中与神的沟通、那在浓烟烈火中渐化为灰烬的的牛羊、那血祭的辉煌与惨烈、那依次摆放的沉重恢宏的青铜彝器,这一切都似乎表明了商人欲修复人神关系的迫切愿望。然而,上帝仍然是上帝,人还是人,神人两相隔绝的局面并未因此改变。更有甚之,上帝不仅连永久统治天下的特权都没有给予商人,而且在商亡后仅仅几百年的时间里就迅速地退出了中国人的信仰世界,以至于多年以后当上帝信仰随西方传教士回到中国的时候,中国人竟把上帝当成了纯粹西方人的神祗。

  发生于商周时代的信仰巨变是极其突然也是令人费解的。清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曾敏锐地指出:“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虽然商人的上帝同希伯来人的上帝都具有同样的至高无上性,但令人无法忽略的是,表现在人神关系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是导致上帝后来在中国消失的重要原因之一。希伯来民族的人神关系是直接的,人可以直接向神祷告,并且可以亲耳聆听上帝的话语。而在殷商时代的中国人那儿,人神关系却是间接的。商人的世界是一个极为庞杂的系统,上帝不仅主宰着天地自然、人间祸福,还统辖着一个由祖先诸神和自然界诸神以及使者组成的帝廷。商王若对帝有所祈求,从不直接祭祀于上帝,而往往以帝廷为祭祀的媒介。他要向自己的先祖祈祷,先祖“宾”于上帝,再转达人王之所求。(在卜辞中,先祖或其它自然神谒见上帝称为“宾”。)在商人的观念里,去世的祖先将直接到达神界,与神处于同一界域之中,人间、神界虽两相隔离,但人凭其与祖先的血缘连接再通过一定的巫觋仪式就可以实现与至上神的交通。这就好比我们今天的人有求于某行政长官,因碍于情面、底气不足等原因就委托一位既与自己熟悉同时又与这位长官关系密切的人帮助自己疏通一样。商人在人神关系上的这种处事方式为以后泛滥于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世俗关系学播下了一颗功利的种子。

  在已经发现了宇宙至高神的前提之下,商人却仍然保留了原始意义上的祖宗魂灵崇拜和自然诸神崇拜,这的确令人大惑不解。显然,殷商时代的中国先祖远远缺乏一种对人类自身的信心,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与至上神直接交谈。那么,当时的中国人仍深陷于原罪意识之中而不能自拔就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是什么使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直接宾于上帝?是什么使他们倾其所有甚至牺牲人类自身的生命近乎疯狂地来朝拜上帝?是什么使他们不厌其烦地去讨好那些原始的鬼魂神灵,借助于他们在上帝面前所进的吉言为人类自身讨回一点平安?这让我们更有理由肯定原罪意识在古代中国的存在。商周之际的信仰巨变的标志之一也许正包括原罪意识的存在与丧失。周代建立之后,人开始变得自大起来,这同商代的中国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正如今日学者所指出的那样,商周文献中竟无法找到任何有关宇宙起源神话的踪影。那是因为我们深浸于原罪意识中的先祖耻于谈及此事,所以只把那些创世故事隐藏在每个具体的象形文字之中。因而,他们只能用疯狂的裸舞来表达他们对夏娃偷食禁果之前的那个不以裸露为耻的童真时期的向往和怀念,只能用大量的玉液琼浆来取悦于神,同时也让自己在迷醉中渲泻内心的忏悔与痛楚。青铜器皿上不止一次地出现了猛兽食人的形象,不能不看出人对人自身的憎恨。遍布于青铜礼器上的饕餮、龙夔等纹饰深刻地表达了先祖那种被神抛弃的痛苦和灵魂中的动荡与不安。那个在史书中被万世唾骂其实一直在为商族的命运忧心如焚的纣王在兵败后登上鹿台,衣其宝玉衣,从容赴火而死。玉是商人祭帝的最精美的礼品,而人牲又是他们给予上帝的至尊奉献,玉器环身以焚几乎就是人对上帝的最崇高的礼祭。纣王把自己当成了整个商朝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人祭的牺牲,这是怎样的疼痛与隐忍!

  人对人类自身的信心只能来源于上帝。希伯来人在穿越两千年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道成肉身的主耶稣基督,并在他的伟大救赎中恢复了人的自信。而在基督降临一千年前的东方,信心的丧失和对人类命运的强烈失望使人走向了事物发展的另一极。中国先祖很快由极端的缺乏自信走向了极端的自高自大,由被神抛弃走上了主动抛弃神的路途。

  这也许是一种通常意义上的文化早熟,但绝不是神所期望的早熟。这种早熟为儒家文化——一种虚假意义上的人文主义在中国的兴起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4、在苦难面前

  上帝给予中国人的苦难意识并不比给予希伯来人的要少。因而,在无法逃脱的苦难体验方面,中国人的商代祖先与古希伯来人都遇到了一个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对上帝公义性的疑虑和困惑。《旧约·约伯记》集中体现了希伯来人所面对的这种业果报应法则的无效性问题。恶人为什么长寿多福,善人为什么屡遭磨难?约伯为人正直,敬畏上帝,从不做犯恶之事,却在一天之内连遭无妄之灾,家破人亡。然而,希伯来人也正是从约伯的故事中得到了上帝的启示。信仰中的上帝绝不仅仅是惩恶赏善的简单运作者,苦难也是上帝予以人的恩赐,只有在苦难之中才会有神与人的同在,也只有苦难才会让人对上帝由伦理的理解转向悲剧的理解。而中国人的祖先却越来越忍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就是对上帝一味的虔诚得到的仍然是灾祸和痛苦。与希伯来人不同的是,由于信心的弱小以及人类罪恶的过分沉湎,同时也由于在人神交通上对媒介神祗的依赖,中国人未能与神建立起直接的对话关系,因而也就永远不能像希伯来人那样见到在旋风中显现的上帝。这样,中国人便无法从业果报应观中走出,甚至对神由不信任走向公然的抗争。《史记》载殷王武乙曾作一偶人,称之为天神,与之搏斗。又曾作革囊盛血,仰而射之,称之为射天。这段史实本身已经透露出了强烈的功利色彩。另外,商代人的罪恶意识带有浓厚的集体归罪特征,而《约伯记》的故事体现了希伯来人最终完成了群体信仰向个体信仰的转变,也使神人关系更趋直接性与个别性。无辜受罪使约伯生发了与上帝直接对话的企盼,反映了希伯来人欲求上帝对个人的无限远隔转变为对个人的在场。而在商代中国人那儿,不仅人是一个群体,就连神也是一个群体,因此,在这种情形下,个体信仰在中国的最终确立就成了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这样,摆在中国人面前的也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即现实的功利的道路。

  商亡周立。在西周,“天”的观念被正式确立。周人奉殷人的上帝为至上神,并且还把在商代“无定所”的上帝给放到了“天”上。尽管周代的统治阶层仍沿用旧习向上帝献祭,但承继商人的信仰习俗只是对民众有所交待,而他们的骨子里已不再信仰上帝了。在他们看来,殷商对上帝的崇拜是如此虔诚,却仍然无法逃脱覆亡的命运,这使周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于行政上利用神权进行统治,在观念上则轻天重人,强调人在世界上的主宰力量。由于周人将上帝与殷商子姓的关系切断,神的世界与祖先的世界从此成为两个世界,周人的祖先不再象商人祖先那样仅仅充当次神的角色,而代替上帝成为人间的真正主宰。这就意味着连接人与神之间的唯一的最后的纽带也已不复存在了,中国文化于是毅然决然地告别了神话时代,开始了他们的历史化和伦理化进程。及至西周末期以降,天道愈衰,人道愈盛。与以往相比,中国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和乐观,人定胜天的说法也在此后出现。至迟在春秋战国时期,作为宇宙主宰的上帝已被人们彻底遗失了。而仍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天显然已成为有关神的一个抽象的概念,对中国人来说,天是如此的遥远,是如此的无法企及。仅仅几百年间,从上帝到天,中国人的上帝已悄然完成了由人格神向非人格神——“天”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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