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刚到过琉璃厂。”晚上,一班香港学生在“啤酒与扑克牌”聚会中闲聊。 香港同学听罢,普遍一副摸不着头脑地问:“琉-璃-厂?” 然后会问:“琉璃是不是玻璃?”(香港人都把“琉璃”叫作“玻璃”)或者:“琉璃厂有吹玻璃玩意吗?” 进入琉璃厂的前一夜,在床上翻阅着旅游书的我,也曾有这样的疑问。在网上一查,才知道琉璃厂于元明时曾设琉璃窑厂,是当时朝廷工部的五大工厂之一,“琉璃厂”因而得名。第二天,我带着旅游书、相机和好奇摸进琉璃厂东街。 琉璃厂的古色古香,与香港的海洋公园集古村、昂坪市集等仿古建筑截然不同。在街上走着,想起这里在清代曾是赴京应考的举人集中地,身为现代学子的我正踏上同一路上,步过古人的足迹,不禁有点兴奋。 远处的一片色彩抓住了我的视线。这阵子的北京虽连连下雨,当日却天公作美,热情的太阳光令眼前色彩更显斑斓。趋前一看,只见一个个小人儿在画框中摆着不同姿态,虽各有美态,却一样精致。 “这些都是牛皮或驴皮做的皮影。喏,这是杨贵妃,这是武则天。”店主看到我于店中四处张望,上前为我耐心地逐一介绍满屋彩偶。我对皮影戏虽略有听闻,但只限于“用动物皮造的玩偶在白布后面晃”的层面。我曾在书上看过色彩缤纷的皮影偶,但毕竟“闻名不如见面”,见着琳琅满目的皮影偶,通体透剔、色彩艳丽,自然看得出神。 “你们是哪里人?”店主张先生非常热情,听我一口生硬普通话,知道我是游客,更加用心讲解有关皮影的资料。“皮影在清代非常盛行,不同省份造的皮影嘛,也有不同的特色!北京的影人相对高一点……四川的影人造型比较夸张、滑稽,脸谱和服饰都是模仿川剧的……甘肃皮影的人物头大身子小,重视图案的装饰效果,着色对比强烈……”张先生一边带我欣赏来自不同省份的皮影偶,一边如数家珍地逐一描述,而我,则在旁连连惊叹,为皮影文化的多姿多彩而惊叹,也为皮影师傅的惊人耐性而惊叹。 “这里有你做的皮影偶吗?”眼前的张先生一头青丝,说起皮影却像个老行家。 “哈哈,这些都是老人们在乡间雕的,年轻人都出去了,才没耐心学这门手艺呢!现在最年轻的皮影师傅也五十多岁了……”张先生话音未落,像想起甚么似的,突然转身挑了一卷录像带,扭开电视。 那是一段皮影戏上演中的幕后情况。录像中的三位老人,一个边演唱边操纵皮偶,一个击鼓,一个打锣钹,三位老人的默契和技术,令这个用兽皮造成的玩偶灵活无此,只见它或踢腿挥拳,或起舞翩翩,活脱脱是个热心的表演者。 我生长在一个这样的城市:人们认为没必要懂得正确拿筷子,但必定要懂得“左手持叉,右手持刀”;欣赏粤剧是落伍的表现,观看歌剧是富有文化涵养的表现。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退步? 文化产物随时代转变,被遗忘以后又被竭力重拾,重拾后又渐被遗忘,一直循环直至被时代的洪流淘汰。最终被后人加入历史书中,成为供后世缅怀的“老文化”,渐渐失传。 我不希望有一天见到色彩斑斓的皮影偶,沦为历史书中的白纸黑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