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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遇袭事件背后的学术争议——从阎崇年先生遭袭说起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10-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阎崇年

     

      近日,清史研究专家阎崇年先生在无锡签名售书时,被一持不同历史观的年轻人当众掌掴。阎崇年年逾古稀,又是文化名人,发生此事,在学界和网络迅速引发了大面积讨论,大批平面媒体也进行了事件层面的报道。

     

      学者遭遇观点抵制的事件近来频频发生,尤以阎崇年先生此次遭袭为激。学者遇袭事件的背后隐含着怎样的原因?不同的学者基于不同的立场,表达了完全不同的观点。

     

    学者要有“学术立场”?

     

      应该说,对于此事,压倒性的观点还是谴责打人者的。毕竟当众暴力袭击一个70多岁的老人,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不容许的。但这样悖情悖理的事情竟然发生了,还引发不同见解。

     

      中国社科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研究员介绍说,因为专业和性格的原因,他本人对阎崇年及其研究并不关心,但他的妻子黄女士(也是社科院研究员)是“百家讲坛”的忠实观众,也曾是阎崇年的“粉丝”,后来慢慢就从“阎粉”成了“阎愤”,黄女士对阎崇年的学术水平有质疑,《明亡清兴六十年》下册在王府井首发的时候,她也去了,当场提了两个问题,指出阎崇年演讲中的硬伤,阎没能给予有效的回应,也不承认错,这让她很失望。除了硬伤外,更主要的是阎崇年对满清的统治过于美化,为屠城、剃发、种族不平等、文字狱、禁海、禁商、隔绝传教士等劣迹辩护,让黄女士很反感,觉得超出了一个学者学术良心的底线和基本立场。

     

      这位研究员认为,一个学者还是应该以书斋和学术讲坛为根本的生存和活动空间,去电视上讲评书,那是艺人的行为。他对此表示了遗憾,并申明这种遗憾的前提是仍然将阎崇年作为学有所成的学者,觉得学者有学者的专业规范,如果阎就是一个说书人,与学术完全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他也就没任何评论了。由此,他又提出,现在学术和大众之间缺乏有效的桥梁。在西方,这个阶层往往由媒体撰稿人、专栏作者、畅销书作者之类的人充当,这些人借助新闻媒体,又有专业知识,可以很好的沟通雅俗两界。他们很重要,他们的工作也很有意义,但这种工作不应该由学术专业人士来作。正常的模式是,学术专业人士负责创造思想和观点,他们负责传播。但是现在中国的这个阶层还不成熟,公众认可程度也低,只好由专业人士“俯就”,比如科学家写科普小文章,历史学家讲评书。这样一来,雅俗沟通中的非专业(指把握和控制公众影响和传播力的专业能力,一个有这种专业素养的公众人士,应该会比阎崇年更知道如何应付公众挑战和施暴等情况)就发生了。

     

      中国政法大学的近代史专家郭世佑表示,阎崇年印证了他向来主张的一个观点:做历史研究的,如果只做某一个朝代、某一个人,久而久之,往往不知不觉成了那个朝代或人物的辩护律师。认为他们做的事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有原因的。其实这是有问题的,有原因不一定就是对的。强盗杀人也有理由的,但杀人总是不对的。郭世佑认为,学者应该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说话,而且要有学术立场。

     

      来自台湾的佛教史专家吕真观因为做明清佛教史,也接触了阎崇年的清史研究,发现确实有些硬伤。比如,满清的一大谜案就是据说雍正曾篡改遗诏,指使人将“皇位传十四子胤祯”改为“皇位传于四子胤禛”。阎崇年否定了这一猜测,他的解释在《正说清朝十二帝》的98页,里面说到:“当时繁体字的“于”写作“於”,“十”字很难改成“于”字。”这一说辞显然站不住脚。因为古文经常用“于”,这并不是简体字,这是简单的文字常识。另外,“祯”字改为“禛”也是很容易的。

     

      另外,吕真观从他人的评论中了解到,阎崇年遇袭跟他替清王朝(包括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文字狱等)的辩护有关。对此,吕真观称不了解事实,没有作评论,但他表示,从某种程度上说,学术的传媒化是必要的。但如果健全学术的公众传播,需要艰难的实践。

     

      一些人表示,相对而言,王立群和马瑞芳还基本能坚持一个学者的基本立场,没有抛掷颠覆性观点,作惊人之语。在这方面,有些更大红大紫的学术明星,做的有失学术本分之嫌。

     

    与学术之争无关

     

      更多的人对阎崇年表示了支持,谴责打人行为。何兆武先生没看过阎崇年的书,但在电视上看过其节目,评价是“很热闹”,“不是学术研究,而是市场娱乐”,但这当然也是可以的,譬如学者要写小说,当然应该允许。他明确表示,打人当然不对,有不同意见可以说,不能动手。杨宪益先生重申了伏尔泰的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表示阎崇年说康雍乾盛世是中国历史上最美好的时代,未必准确,却是一家之言。不同的历史观,怎么不可以说?任何人的观点都可能遇到反对者。如果把阎崇年的话当学者的学术发言,反对者就作为学者与之对话、商榷、发表论文反驳,如果把阎崇年当社会公众人物和明星说话,反对者就应该争取让自己的观点更有公众影响力,两者都做不到,就不应该抱怨自己没有跟阎崇年同等的出镜机会,更不应该用突然袭击的阴暗手段伤害一个老人。

     

      相声演员姜昆否认这是学术交流和沟通不畅的问题,“他们打名人,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想与之沟通。我个人崇敬阎崇年,对打人者采用这种过激的方式很愤慨。”称阎崇年说“这件事是我们社会精神的一点悲哀”能引起他共鸣。

     

      岳麓书院的历史学家吴仰湘更是愤怒地表示,毫无疑问,这不是学术之争,对学术论争而言,使用暴力手段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能被允许的,应该无条件被谴责。他认为这时候,媒体就应该一边倒地谴责施暴者,这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基本立场。对阎崇年的观点认可与否并不重要,但一位公民有基本的尊严和权利,怎么能当众被伤害和侮辱?阎崇年的学术观点是另外的事情,在别的时候可以讨论,但这个时候,除了异口同声地严厉谴责之外,不应该再说别的。看别人不顺眼就可以上去抽耳光,如果此风被“理解和体谅”,那这个世界上,任何人走在大街上都可以挨耳光了。

     

      香港中文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外籍研究员说,因为他的研究兴趣是中国当代社会,所以对内地近年来主流媒体批量制造学术新星的现象有所关注,也知道阎崇年及其引发的争议,首先,他表示对打人者的愤慨,同时怀疑打人者的动机,因为据媒体报道,打人者当时一言未发,直接掴掌,这种事在西方也经常发生,袭击者有的是为了表示不同意见和看法,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用这种方式吸引眼球。阎崇年本人遭袭,很可能与学术无关,只是无聊人的无聊举动。但此事在事实上引发了“学术争议”,倒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他表示,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并不知道,阎崇年与草根历史爱好者有那么强烈的冲突。因为在掌掴事情发生后,现场另外有人喊“活该”,这是一种情绪的流露。他知道阎崇年将满清的文字狱说成是文化交流,剃头令促进了民族融和,称阎在无锡遭袭,乃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为江南正是当年满清入关后被屠城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但是,对于那些声称阎崇年被打后感觉解恨、痛快的人,但凡有基本人文素养和人文关怀的人,都是不能认同的。他还对普通民众普遍认可的非理性行为取向表示担忧,比如有声援阎崇年的人居然说“我很讨厌这种表达情绪的方式(指打人),我很鼓励阎老师当众回击两掌然后两清”。这种想法和打人者的思维、行为模式是同构的,如果共振,可能发展为暴力的社会模态,这很可怕。

     

      中南民族大学的青年教师杨芳认为,这一事件背后有着复杂的社会原因。她指出,这些年来,媒体的媚古、厚古薄今现象严重,辫子戏泛滥,故作惊人之语的风气流行,学界尚不能免,市场化的电视讲座,尤其如此也就不奇怪了,这些是整个学界的操守问题,与阎崇年先生无关。他只是一个大时代的小标本,在一个耳光中凝聚了社会的各种矛盾,凸现了各种浮躁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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