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玺璋 文艺评论家,同心出版社原副总编辑。1983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后从事新闻工作。 学以致用是读书的理想境界。然而在现实中,由于受到主观或客观条件的限制,人们很难保证所学的东西或所读之书都能在生活或工作中派上用场。这种理想和现实的矛盾几乎无处不在。我们都曾读过大学,现在回想起来,在读过的几十门功课中,有多少是可用或能用的呢?很有限。 有人说,现在是讲求实用的时代,实用主义盛行,读书也流行实用类,市场很看好这类书,读者也舍得花钱买。我读过其中几种,坦率地说,尽管打着实用的招牌,然而有用的东西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扯淡。 不过,有很多时候,我也尊奉过实用主义,干什么,学什么;干一行,学一行。就读书而言,这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有效的办法。记得刚做记者的时候,我抢着去跑电影口,因为喜欢电影。但我在学校学的是新闻,并没有学过电影。我的办法就是恶补。电影理论、电影史、人物传记,囫囵吞枣式的看了不少,未必都能看懂,但取其所需,还是给了我很大帮助。后来接触戏剧也是这样,尽可能地看一些专业的书,也是因为它有用。据说在欧洲有些国家,新闻法规定,做记者是要双学历的,学了新闻,还要再学一门其他专业,才能做记者。我们这里虽说没有这样的规定,但在实际工作中,培养自己的专业素养,想来也是有必要的。而且,全靠自己留心。 人的一生,如果始终专心于一门学问,一种艺术,固然很好,有很多艺术家就是这样,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我也很羡慕那些有家学渊源的学者,这样的人,从小受到熏陶,终身从事一项事业,他们就很少学而无用的苦恼。但这样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对大多数人来说,一生中总要面临多次选择,而每次选择都可能带来工作领域或行业的变化,哪能先学好了再干,常常是干起来再学,边干边学。所谓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却又难免为人所讥笑,以为读书专为稻粱谋,没有读闲书那么风雅,那么潇洒,那么自如。特别是年轻的时候,这种感受更为强烈,承担着一日三餐的压力,养家糊口的压力,想潇洒也难啊! 但书之有用与无用有时也很难说。读的时候未必有用,但以后有用却也说不定。读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古代文论,专门跑到中文系听了一年成复旺先生的课,课余时间几乎读完了这门课所要求的所有必读书,中文系的同学中未必有我这样认真的。大家都说没有必要,因为我也不用参加考试,也不计入成绩。但很多年后,对于中国古代文论的系统了解,还是成就了我。还是读大学的时候,有一门楚永安先生的《说文解字》选修课,很多同学不修,以为离我们太遥远了,在当时看来毫无用处。我也是因为兴趣,选修了这门课。那时没有现成的教材,《说文解字》一书又不易得,同学们使用的教材,还是我帮助刻印的,至今还能感觉到铁笔划在蜡纸上“刷刷”的声音和油墨的味道。尽管后来我没有专门研究古文字,但既然吃着文字这碗饭,而我们现在使用着的文字又与古文字有着不可否认的血缘关系,那么,它对我的教益和帮助还是深深地体现在后来的工作中,证明了并没有枉费精力。 所以,对于书的有用或无用,不必理解得太僵硬,眼光也不能太短浅。事情总是在变化的。读目前必需之书,是我们的宿命;但凭你的兴趣,读一些看似无用之书,是你对命运的反抗。北京大学的金开诚先生就曾深有感触地谈到自己的一段经历:他在1959年至1965年之间主要从事《楚辞》方面的工作,当时曾在大量的文集、笔记、杂考等书中寻找有关《楚辞》的材料,见过许多有关文史、艺术的其他有用资料。但当时他只抄与《楚辞》有关的资料,其他一概不记不录。等到他后来在文史、艺术的研究中想起那些资料时,却已记忆不清了。 金先生的这番话,说得很实在。我在虚长几岁之后,多了一些阅历,多少也能体会到一些其中的甘苦。金先生后来提出了“辐射式有意注意”的读书方法,怕是和自己的这种特殊经历与体验有关。按照这种方式读书,就是要根据自己的兴趣,把阅读面尽可能地拓展得宽一些,不要担心哪些书和自己的工作无关,或暂时看上去可能无用,书到用时方恨少,正是这些所谓的无用之书,在某一天,也许就成了有用于我们的基础,成为我们适应外界变化的本钱。 近来我正在读《藏族文化中的佛教象征符号》(中国藏学出版社2008年版),这是一本新书,说不上哪里会有用,只是好奇,想对藏文化多一些了解,它让我大长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