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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冕:最大的成功就是选择了北大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11-14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开这个会,我是非常愿意参加的。只是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我做了一些准备。刚才乐老师讲得很好,对我有很多启发,我想到的是,我把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燕园。我的履历非常简单,走出中学校门以后,有几年是艰苦的部队生活,然后就是北大了。我在我的家乡福州生活的前后只有17年——17岁离开家,这17年包括了蒙昧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以后就是北大,北大一住就是五十多年,而且眼看还要住下去。于我而言北大是比家乡还重要的一个地方。

     

      我一生没有什么成功的地方,我最大的成功就是选择了北大。我因为这种选择,也获得了最长久的幸福。因为北大给我知识,而且是北大给了我精神——理想、信念、抱负、胸怀。我在北大也经历过一些不大不小的风雨。但是,我始终热爱北大。我对我当初的选择,至今不悔。

     

      出这样一本关于北大的书是我多年的愿望。我想表达我对北大的感激,还有深情,还有感恩。我要把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比我年轻的朋友们。告诉他们,是北大启示我要有博大的胸怀、自由的思想、独立的人格。可以这样说,要是没有北大,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也不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从部队回到家乡的时候,只是高中一年级的学历,而且在部队的最高级别是副排级。到福州市民政局报到的时候,我最多只能做政府的一个抄写员、小学老师这样的。当然,那样也可以生活下去。但是我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北大。和我同时报考的还有张炯先生——我们是中学老同学。他那个时候还没离开部队,我说我替你报,第一志愿北大,第二志愿北大,第三志愿还是北大,我替你报了。后来我们两个同时被北大录取了,学号是连在一起的。进来以后就分在一个班,就是1955级的第一班。

     

      因为受了乐老师启发,我接着她的话,谈谈我个人的感想。北大中文系的历届系主任,为了保持中文系的文脉、学脉、血脉,他们做了很多的工作。刚才说到温儒敏、孙玉石、严家炎,再往前推——费振刚、向景洁、季镇淮、杨晦先生,历届系主任为了保持中文系的这种血统,做了很多的工作。那么到了老温这一届,我始终拥护他的“守正创新”。特别看重他的“守正”两个字。刚才乐老师讲到,彩旗飘飘,一天一个标语,什么董事长、高端什么的,多得很。而且在一些报纸的广告栏里,经常还有些什么班什么班的。中文系没有,许多我们国内的大学,很小的学校都成立文学院了什么的。北大中文系,依然固我、岿然不动。这个好,我赞成这事儿。我们就守着我们中文系这个老牌子,我想这不是保守,而是一种守护,是坚守。

     

      我对北大感激的事儿很多很多。我想这是一个能够容纳奇谈怪论、奇思异想、惊人之举的学校。这个学校,她有很纯正的学术氛围,但是又能够包容这些异端的存在。80年代,我个人说了一些话,也写了一些小文章,惹起了一些小麻烦。北大对处理这些事情非常慎重,没有给我任何压力,我照样地上课,照样地课堂爆满。那天我真担心,学生挤满了整整一个教室,外边的扛着板凳就要挤进来。我想,我现在说什么呀,我继续讲下去。课完了以后,有学生给我递条子:“谢老师啊,你小心一点,后面有几个陌生人来听课。”他提醒我,后来我知道了,所谓陌生的人就是我们学校机关的干部,就是希望听我讲什么的一些文学爱好者。

     

      这就是北大。北大的学生就是好学生、北大的老师就是好老师、北大的同事就是好同事,他们是这样让我留恋这个地方。

     

      再就是说我自己经历的一件事情,某一次,一位高官,可以讲吧,这就是胡乔木先生,在某一次会议上点名,点了北大的两个人。一个是朱光潜先生,一个是我,等等等等。参会的北大哲学系的总支部书记,把这事儿汇报给校党委,校党委就找我商量怎么应对。这事情我过去没讲过。党委的负责同志说:“谢老师,你弄点答记者问罢,就在校刊上,你爱讲什么就讲什么,有一点回应就可以了。”

     

      在整个80年代,我始终没有做过检讨,我觉得北大党委这样通情达理,这么爱护老师,我觉得应该和他们配合。这样的事使我不能忘记北大,我要用报恩的心情来回报北大。

     

      作为北大人,我喜欢听北大的好话,这个也许不对,但这是我的真情。我觉得我始终没有离开北大、没有离开北大中文系,我好像还在上班。有一些陌生的面孔我认不得了,但我感觉始终还是这里的人。

     

      北大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头。说一个笑话罢,当时传闻,严家炎老师要出任北大副校长,当然,他官运不好,结果没有当成。我们是好朋友,我说老严啊,你要当副校长,我给你三个任务,你好好听着,你当了副校长就要去做。严老师说:“好、好。”我今天把“三个任务”公布一下。第一个任务,你把北大的门卫给我撤了,因为北大从来就是大家自由出入的地方(现在看起来,门卫还撤不了,因为人太多了)。第二个任务,你把未名湖边烟囱给我拆了。我说这两个都是“破坏”,破坏就是建设。后来烟囱果然拆了。那是在北大一百年校庆的时候,我还兴奋得不得了,这就不是严老师的“德政”了,是北大有这个心。第三个任务,我给他一个建设的任务——你在校园里头给马寅初先生弄个铜像。据说马先生有个铜像,但是在哪儿我不知道。

     

      北大让我留恋,中文系让我留恋的还有一点。我看了好多大学,中文系互相争斗。北大不管这些事,北大会开得很少,系主任只抓大政方针,他们做了很多工作,但是绝不赶潮流。北大的老师都是各干各的,不拉帮结派,不家长里短。当然我们老师各有自己的缺点,但是绝对是自己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不说别人闲话,这样我就觉得非常地了不起。

     

      所以,陈平原老师上台说是要来一个“清谈”,我是赞成这个“清谈”的。现在是匆匆忙忙的年代,大家难得有一个闲适的心情,清谈养性,清谈不会误国。我觉得我们约一个时间在这里见见面,说一些轻松的话,交流交流自己的想法,非常好。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今天能够见到这么多朋友,真的非常高兴。谢谢严老师,那么远跑过来,谢谢他,谢谢大家,就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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