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合大学,一个在历史上只存在了8年多的大学,曾经创造了一个传奇,一个学术自由导向学术创新的传奇;如今俨然成了一个文化符号,一个当代大学自惭形秽、渴望超越的符号。 怀旧在很多时候是对现实的一种抵抗。近年来的“西南联大热”,从表层意义上说,照见的是许多人对当下大学发展状况的不满与忧虑。人们感叹,如今校园建得越来越漂亮,精神却越来越萎靡。这与林语堂曾经对联大的评论成为鲜明的对比:“联大师生物质上不得了,精神上了不得。” 其实不需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一个大学之所以崛起,简单说来,取决于学生、教师、学校三者的互动关系。 西南联大诞生于特定的历史时期,学生们有许多是社会运动的参与者,既而跋山涉水,经历战乱,人生的阅历、社会的历练均非当代大学生可比;教师大多学贯中西,视野开阔,也非如今那些出了领域就一无所知的教授专家可比;校方采取的教授治校,杜绝官僚主义,注重师生主体利益,也非今日大学衙门化可比。 当然这种差距是现实的,也是历史的,不能简单类比。比如说,过去的大学生,生在乱世,四处奔波,条件贫困,没得选择。但他们至少没有现在这般就业压力的。那是一个追求革命、崇高与浪漫的时代,“中兴业,须人杰”的校歌映照出他们精神世界的丰满与强大。 时代毕竟不同了,社会竞争激烈,我们不能苛求师生为大学或者社会做什么,而首先应该考虑大学和社会为他们提供了什么。 如今大学创造了良好的教学环境,同时,也制造了许多条条框框,繁琐的评估、量化的管理、差强人意的待遇,让教师成为廉价的玩偶;大学提供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却忽略创造性的培养,让学生成为生产线上的一个样品。整个社会的趋利性,也让大学沾染上了许多不良习气。为招揽生源,不顾实际,大兴土木,竞相开设热门专业,求大求全,急功近利;为了申请学位点,评定晋升,行贿受贿,溜须拍马;为了装点门面,鄙视“土鳖”,一味追逐“海龟”,崇洋媚外。 种种怪现状,做的都是表面工夫,与大学的自由创新理念是背道而驰的。否则,为什么中国历史上最简易的大学——西南联合大学,反倒成了最成功的大学,令许多人久久回望呢? “西南联大热”,从深层次上,反映出的是知识分子对自由的怀念。这种自由区别于政治上的自由主义,而是把大学作为知识与精神生产传递的场所,既不是党同伐异的阵地,也不是一个文凭买卖的窝点。 西南联大将学术自由做为自己的生命。张申府等共产主义派、雷海宗等战国派、闻一多等国家主义派、周炳琳等三民主义派等,并存不悖,即使论争得面红耳赤,但心中并无太多芥蒂。因为,他们都是为了追求知识与真理。校方极力维护兼容并包、思想自由,教师认真严谨,学生耳濡目染,形成了一个70年后未能散出的气场,让后代大学无法望其相背。 2008年1月,一度风靡台湾的西南联合大学校园小说《未央歌》在大陆出版,还原了当时大学生活的许多细节。虽然是一部情感小说,但塑造了一种理想主义的大学叙事,文字中渗透的自由、青春、热情、纯净、理想、浪漫,连同西南联大,成为几代人的信仰。 人们之所以不断怀念西南联大,正是因为它已成了一种理想主义的遥远绝响。人们唱响的正是关于生命与爱情、自由与真理、个人与家国的未央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