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自这位“横槊赋诗”的一代英雄吐出酒与忧愁的豪情之后,酒就没离开过愁。愁泡在酒里,酒散在愁中。不知是愁酿的酒,还是酒酿的愁。到了“酒仙”李白那里“举杯消愁愁更愁”了。与其说酒把他灌醉了“但愿长醉不用醒”,毋宁说酒把他灌醒了。不然如何醉人还能说出“不用醒”的清醒的话来。醉也好,醒也罢,抑或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沉醉。李白可全是借着这酒兴、酒力,像武二爷打醉拳一样,他在吟咏着“醉诗”。 尽管郭沫若从李白和杜甫的诗作里统计出了带有酒字的篇目,说是杜的酒比李的酒多,但人们依旧认为李白的酒量大,酒气壮。否则谁个能写出那酒劲十足的《将进酒》来。他老杜行吗?“无边落木萧萧下”,下的一地的树叶子,可惜不是酒;“不尽长江滚滚来”,来的是一片大水,可惜不是酒。 李白也来“水”,试想这水倘无酒力能来得如此迅猛,如此超乎想象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敢说哪位“君”也未见到,可是无论哪位“君”又都认同这水来得形象神奇,来得气势磅礴。这夸饰至极便成真。换句俗语说,他这牛皮吹得鼓,吹得大,吹得人们拍手叫好。 他的酒力不减。“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同样是敢说哪位“君”也未见,但无论哪位“君”都切身地感受到岁月沧桑,人生易老。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酒劝人真是没少喝。“三”在古人已向表多数了,这“三百杯”,非“谪仙”,无人敢作此想。似如同那“白发三千丈”一样,常人敢想三丈也许就认为够神的了,李白既夸就必得夸到尽处。夸到天之涯,地之角。不由你信,不由得你不信。三碗不能过景阳岗,武松他喝了一坛子,打死了猛虎。李白的“三百杯”下肚,先杀了牛,宰了羊,这诗自不逊于武松打虎之威猛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醉话醒说,你道谁是圣贤,是我李白!谁是饮者,还是我李白也!圣贤是孔子吗?我李白“凤歌笑孔丘”早已直呼你的大名了。古来文人敢于在诗文中秉笔直书自己大名的只有他李白。不似陶潜那样把名字暗藏在《桃花源记》里,让人那般费猜详。也不像杜牧那样“二川溶溶流入宫墙”,其中的一川是他的字樊川,羞羞答答的。李白就是李白,“李白岸上踏歌声”。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酒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名马贵裘都不希罕,且拿将来,换酒!这是独李白所有的气派,惟李白才有的胸襟。纵有“万古愁”,这杜康也保解了。劝酒劝到这等份上,还要人有何话可说呢。 李白,这酒,这愁,怎如此之厉,之长? 须知“赐金放还”云游在外已是八载有余了。一腔热血,一生才华,坐视付诸东流。他岂能不酒气冲天,怒气干云霄。正如今日里看《智取威虎山》中那位老者由高山之巅落到一棵树杈上的疾呼“八年了,甭提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