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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旭:访嵩阳书院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9-05-22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一千年前的大宋是一个崇拜文化的王朝,而大宋文化的基业在四大书院。

     

      嵩阳书院为四大书院之首。

     

      嵩山是中国最古老的山。“嵩高维岳,峻极于天”,“嵩高,中岳也,萃两间之秀,居四方之中”。嵩阳书院“汲嵩山之毓秀,纳峻极之灵气”,所谓之“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衡恒,四塞关河拱神岳;历九朝为都会,包伊洛瀍涧,三台风雨作高山”。

     

      讲经论籍的盛景远在宋明两朝。鼎盛时期,嵩阳书院学田1750多亩,生徒数百人。先后在嵩阳书院讲学的有范仲淹、司马光、程颢、程颐、杨时、朱熹、李纲、范纯仁等24人,司马光的巨著《资治通鉴》第9卷至21卷就是在嵩阳书院和崇福宫完成的。“二程”在嵩阳书院讲学凡10余年。嵩阳书院乃成为儒学发展史的丰碑。

     

      春秋孔子首开私人讲学之风,到汉代“精舍”、“讲堂”,到唐代书院,五代学馆,以至宋代书院,发展成为严密的教育模式。其中的起落随着朝代的更迭、信仰的变幻,沉浮于历史潮流。汉唐以来儒学衰败,五代时期佛、道极盛。大宋王朝的名儒精英在圣学日微之际,以捍卫道统自许,决心重整圣德名教,以求孔孟之道的复兴,造就内圣外王的圣人,“拨乱世以返治”。“希圣希贤”遂成为书院宗旨。所谓“修己以安人”:修己以成“完人”,立命则造福于民。

     

      嵩阳书院坐落在嵩山之阳,三面环山,两边山峡溪水汩汩而来,在书院门前的书院河汇合东流汇入颖河,远涉入淮。桥边绿树如临水的美人,染得一湾水绿。绿水环绕,锁住一院秋色。

     

      书院匾额为苏东坡书,字体高峻敦厚而悠远散淡,与书院气氛浑然一体。

     

      书院择势颇高,望去如一片台阁,笼入深碧的树色,清幽,深邃,是个读书的地方。书院初为宗教之所,但今日见到的院中之筑,却少佛寺道观的气味,平屋素室,浮漾着静穆之气。

     

      午后来书院亦颇相宜,书院的意韵都藏在斜阳中。

     

      静气挹住了轻尘也挹住了喧嚣,令人屏息。书院像一个沉默的老人,在寂然中冷冷看我,目光穿过千年积淀从灵魂深处射出,直抵我的灵魂。讲堂昏暗,先贤无语,只听苍老的石碑,模糊的文字,褪色的匾额和尘封的桌椅,黯哑诉说遥远的故事。静静地立着,缓缓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和,万物不复存在。

     

      不闻“子曰诗云”的讲诵,但藏书楼还在,典章要旨、经史义理皆有可观。教化的气息在院中飘散。随风上溯千年,开理学之宗的程颢正站在路口,低语苍然,与学生道别。背负理学传承的重任,学生们渐行渐远。那个下午的程门立雪如一则严厉的训诫:最初那朵瑞花的翩然飘舞在儒者的凝神冥想前止息。虔心求取圣王之学的弟子远道请益,“静敬”以候“偶瞑”的大师,“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嵩阳书院无可替代地完成了使命,理学使儒家经典以伦理化达到了新的高度,积儒、道、佛三教精华于一身,撑起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大厦,却也成为一种思想和制度的桎梏。这使人既惊诧于华夏五千年的文明与智慧,又不免感叹人们千年行走的路途有那样多的无奈和悲哀。

     

      一种祭祀凭吊的心绪,融入悠远宁静的空气。从宋朝至今,经历了多少荣辱兴衰,书院以安详而坚韧的姿态,典雅而淡然的步子走过岁月。院中有汉武帝命名的将军柏,命名时已两千岁,至今“郁然如山”;又有“大唐嵩阳观纪盛德感应之颂碑”,是河南最大的古石碑,高十米、宽两米、厚一米,重八十余吨。记录的竟是唐李隆基为求长生不老命道士在嵩阳观炼丹的故事。连后来的乾隆都很不以为然:“虚夸妙药求方士,何似菁莪育俊英?”碑文出自权臣之笔,书法却姿态横生。

     

      倾听旷野的风啸,凝望天空的云飘,可以沉思可以怀想可以轻叹。忽有“高山流水”的琴音传来。参天古柏下,素手古装的豆蔻少女,正端坐抚琴。妙曼出尘的曲调弥漫着万岁峰的花香,如淡烟袅然。

     

      似乎置身于宋明的山径了。一院青枝,如长衫飘逸;清越的鸟鸣,像是苦读书生的吟唱。枕泉石,醉烟霞,朝夕面对飞泉蔓草、鸟影苔痕,守正的儒风同隐逸的道气浑融。

     

      汉武帝封将军柏,不会想到一千年后这里书香缭绕;司马光埋首案头,未必料到《资治通鉴》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程颢谆谆教诲,应不知座下有多少历史的书写者。见证这一切的,只有书院自身。

     

      飞鸟衔来的阳光,落在柏树的枝桠。四千五百年的相望,在岁月苍凉中闪烁。断虹霁雨,风霜结满高檐。暮色渐冷,夕阳在思念中消瘦。歌谣从古弦滑落,诗懒懒卧在石上,秋风轻轻掀开无力地诵读。

     

      时隔千年,程颢程颐头上明月、范仲淹司马光眼前草色犹在,程门前的青石板,雪却化去无踪影。山风猎猎,千年沧桑扑面。一个鼎盛的王朝消失在风中。时空轻盈嬗递,学问身后孤寂。书院弥散着怅惘。访客落寞,与左近少林的摩肩接踵适成对照。唯“高山仰止”的匾额格外端肃。在所有物质的时世,多少人皓首穷经,满腹经纶,却只能两手空空。书中的黄金屋,不过是黄粱一梦;书中的颜如玉,早已纷然离去。即便在少室山下,一个耿介的书生也再回不到遥远的初始。

     

      斜阳清风中飘落香雪似的闲花。任几片秋叶落在肩头,带走千年墨香的回忆,带走千年书院的气韵,和千年古柏的灵动苍劲。

     

      嵩阳书院,吸引我们的不应该只是瞻仰者的目光,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遗落和古朴的珍贵,一道探寻与思考的题目,一个议论与感叹的话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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