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诗歌的当时传播中,诗板、诗筒、诗屏和诗碑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在探讨唐诗当时传播的物质载体时,这几种传播材料是必须要涉及的,它们为形成唐诗传播盛况、为唐才子传名作出过贡献,而其中最让今人感觉亲切的是诗筒。 南人常以竹筒贮物,亦用竹筒盛装书籍。李白《酬宇文少府见赠桃竹书筒》诗中提到了朋友赠给他桃竹贮书筒的情况:
桃竹书筒绮绣文,良工巧妙称绝群。 灵心圆映三江月,彩质叠成五色云。 中藏宝诀峨眉去,千里提携长忆君。 李白朋友所赠的这个书筒很有说道。书筒上刻有“绮绣文”,可见非常华美,说明以筒贮书的方法确实存在,而且,有些书筒还很讲究,就像李白所得的这一个。 竹筒作为保存书籍的方式之一,在唐代是很被人看重的。如钱起《裴侍郎湘川回以青竹筒相遗因而赠之》云: 楚竹青玉润,从来湘水阴。缄书取直节,君子知虚心。入用随宪简,积文不受金。体将丹凤直,色映秋霜深。宁肯假伶伦,谬为龙凤吟。唯将翰院客,昔秘瑶华音。长跪捧嘉贶,岁寒惭所钦。 钱起诗中所说的竹筒,显然是用来贮存书籍的。从钱起诗看,竹筒不仅是贮书的工具,还是高洁人格的象征,说明竹筒贮书在唐人心目中很有品位。再如吕温《道州酬送何山人之容州》云: 匣有青萍筒有书,何门不可曳长裾。 应须定取真知者,遣对明君说子虚。 吕温诗中的“筒有书”,虽然没有明确说是竹筒,但已经明确地指出了是用筒贮书,而这样的“筒”一般是竹筒。竹筒贮书,和“匣有青萍”相提并论,如同宝剑配骅骝,而所反映的是主人武艺文才双得的骄傲。 唐代诗人常常用竹筒作为邮寄诗歌诗卷的外包装,他们自己称之为“诗筒”。元稹和白居易的诗文往还,如杭越唱和,多依赖诗筒传递。白居易《醉封诗筒寄微之》: 一生休戚与穷通,处处相随事事同。未死又怜沧海郡,无儿俱作白头翁。展眉只仰三杯后,代面唯凭五字中。为向两州邮吏道,莫辞来去递诗筒。 其《与微之唱和,来去常以竹筒贮诗,陈协律美而成篇,因以此答》云: 拣得琅玕截作筒,缄题章句写心胸。随风每喜飞如鸟,渡水常忧化作龙。粉节坚如太守信,霜筠冷称大夫容。烦君赞咏心知愧,鱼目骊珠同一封。 其《除官赴阙,留赠微之》云: 去年十月半,君来过浙东。今年五月尽,我发向关中。两乡默默心相别,一水盈盈路不通。从此津人应省事,寂寥无复递诗筒。 白居易和元稹不仅常常通过诗筒传诗,也用竹筒存储诗歌。白居易《秋寄微之十二韵》说: 娃馆松江北,稽城浙水东。屈君为长吏,伴我作衰翁。旌旆知非远,烟云望不通。忙多对酒杯,兴少阅诗筒。 其中“忙多对酒杯,兴少阅诗筒”,可以说明白居易是用诗筒来储存诗歌的。其他唐诗人的生活中亦见用诗筒传诗和储存诗歌的记录。辛文房《唐才子传》卷8记载: 鱼玄机,长安人,女道士也。性聪慧,好读书。及笄,为李亿补阙侍宠,夫人妒不能容……与李郢端公同巷,居止接近,诗筒往返…… 可见鱼玄机和李郢的唱和也是通过诗筒传递。无独有偶,另一则关于廖图和齐己的记载也用诗筒传诗: 廖图,字赞禹,虔州虔化人。文学博赡,为时辈所服……齐己时寓渚宫,与图相去千里,而每诗筒往来不绝,警策极多,必见高致,集二卷,今行于世。(《唐才子传》卷7) 从这则材料看,似乎廖图的诗歌不少是将通过诗筒传递的诗歌收集而成的集子,由此也可证明诗筒又兼保存诗书的意味。 诗文往还是唐代诗人之间的重要交际手段,也是诗文得以传播的基础。但诗人有时候并非居于一处,他们之间的诗文往还就只能依靠邮寄。邮寄通过驿路,依靠邮吏,不能直接将卷子交给邮吏,要有“信封”。布质、纸质的“信封”肯定会有,但这样的“信封”拆阅后就会损坏封皮,随手弃之,也就不再具备保存诗文的价值。诗筒就不同了,做筒的材料一般是竹子,将竹子的内心掏干净,打磨光滑,将写好的诗卷装进去,封筒,题签,交给邮吏即可。收到诗筒的人打开题签,将诗卷抽出阅读,阅读之后,可以将诗卷重新放回,长久保存,以备随时阅读,也可转寄他人。由此,诗筒成为比较讲究的唐代诗人之间互相传递诗歌的信使,使得远距离的诗歌传播得以实现,为唐诗在更广泛的范围里实施传播作出了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