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诸暨的钱池村是我的家乡。对于钱池这个村名,我一向以为与钱姓有关,犹如姚公埠等,其实不然。据传,吴越之争时,范蠡带着西施,乘舟北上,到了村口埠头,只见挤满父老乡亲,渔夫舟人横拦江中,欲一睹西施芳容。西施之美,水族争观,何况于人;西施之行,惊天动地,又何况乡亲。范蠡深知百姓之情,到埠头理应让西施出来告别乡亲,但又怕人多拥挤,伤到乡亲。于是渔翁出面献策:凡欲见西施者,投钱一枚。范蠡当众许诺。于是乡人排起长队,铜钱像冰雹一样落在甲板上,转眼工夫,船舱已满,范蠡忙叫士兵在埠头边挖一个大坑,转眼坑又被铜钱填满,范蠡指着村头的大池塘道:将钱掷此!不料这村人回去,那村人又来,把大塘也填满了。面对一池铜钱,范蠡感慨万分。后来范蠡令官吏将钱交归国库。于是人们就叫这个村为“钱池”。对这则故事我一直心存疑惑,觉得是好事者的杜撰。
上世纪80年代初,我曾回诸暨采访,那时西施殿还没有恢复,只有王羲之挥毫书写的“浣纱”两字是旧物,其他荡然无存。如今,西施庙已恢复了旧制,气宇轩昂,巍峨壮观。当时县史志办的边迪夫先生陪我回钱池村,探望病中的大伯,才知道这则世代相传的故事,在县志上早有记载。我当时兴奋不已,回沪后写下小诗一首:“越女夸天下,西施有艳声;人徒工媚笑,尔独敢含颦。报国千年重,谋身一念轻;浣纱非祸水,旧案待重评。”西施真的成了家乡诸暨的一张名片。
“钱池”这个村名代代延续,已被称呼了两千多年,它所承载的古越历史文化,理应得到重视。但在最近的行政村调整中,听说,因三村合并,“钱池村”被撤消了。“钱池”从此消失,这实在太可惜了。如今有的地方为争抢文化历史名人,甚至不惜编造与名人沾亲带故的材料;而家乡人却将诸暨史上有记载的村名随意弃置,我对此深感惋惜。
这样的事在别的地方也曾出现过。如湖北荆州、沙市和江陵合并为市,为照顾三地民众的情绪,取名为荆沙市。沿用千年的荆州之名一朝被废,不由令人大叹:“大意失荆州”。1996年,国家终于恢复了被改两年的“荆州”之名。
如今不少地方为提升知名度而改名,如湖南大庸市更名为张家界市,知名度迅速飙升;四川灌县更名为都江堰市,提升了城市的文化品位。一“名”之立,也带动了城市经济的发展。
其实,当地如能规划开辟一条寻找西施遗迹的旅游专线,一定能吸引游客们的兴趣的。可以诸暨境内的西施遗迹为出发点,沿北去的浣江一路到绍兴,甚至可延至姑苏。我当年曾走过这条路线,我觉得萧山的西施庙很可能是西施北上时的留宿地,而在诸暨以南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西施的遗迹。当然,“钱池”也应开发成一个文化旅游的景点,以造福于子孙后代。
总而言之:资源不可轻弃,改名还须慎重。愿各地有权更名者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