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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的讲演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03-0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193610月,鲁迅去世之后,“新月派”出色的文学评论家叶公超如此评价:“他的文字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刚性是属于他自己的,华丽、柔媚是他没有的东西。”“在杂感文里,他的讽刺可以不受形式的拘束,所以尽可以自由地变化,夹杂着别的成分,同时也可以充分地利用他那锋锐的文字。他的情感的真挚、性情的倔强、智识的广博都在他的杂感中表现得最明显。”

     

    其实,这些话用来评价鲁迅的讲演也未尝不可,他的讲演同样的刚性、挺拔,有时甚至很锋锐,三言两语,就能击中要害。19271025日,他在上海劳动大学演讲一开头就声明:“我不会讲演,也想不出什么可讲的,讲演近于做八股,是极难的,要有讲演的天才才好,在我是不会的。”他在《集外集》自序中也说:“我曾经能讲书,却不善于讲演。”19321127日,他在北京师范大学大操场上露天演讲,轰动一时,《世界日报》“明珠”副刊随后(121日—2日)刊登孤萍的《看鲁迅讲演记》说,那天鲁迅在学生自治会休息时,围住他的青年纷纷提问,有人说:“再在我们那儿公讲一次吧,北方青年对您太渴望了!”他的回答是:“不能了,要走。大家盛意可感的很,我努力用功写文章给诸位看好了,因为口头说并不比文章能生色,看文章大家不要挨挤。”

     

    尽管他自认“不善于演讲”,讲的不如写的,但是他的讲演常常给听讲的青年留下至深的印象,19321122日听过鲁迅演讲的北大学生严薇青回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沉着、有力;他的浙江口音比较重,听起来相当吃力,但是语言简练,大部分能听得懂。”

     

    同一天下午在北京辅仁大学文学院听过鲁迅演讲的木将,多年后回忆说:

     

    先生穿着一件灰朴朴的长袍,和在相片上所见到的一样,短发直直地立着,留着胡子,脸是苍白和瘦削的,没有笑,坚定地站在那里,两眼平和地看着大家。他不是叱咤风云、锋芒毕露地口若悬河,而是声调平缓地在讲话,像年老的长辈为孩子们讲沧海桑田的生活故事。然而就是这些讲演,深深地刻印在我们的心里,我们看见先生铁铸似的站在北中国的夜空下,站在人民大众的反抗风暴中,愈久弥新。

     

    19331月,上海《出版消息》第四期发表署名“美子”的《作家素描(八):鲁迅》一文说:“鲁迅很欢喜演说,只是有些口吃,并且是‘南腔北调’,然而这是促成他深刻而又滑稽的条件之一。”鲁迅干脆把自己的一本杂感集取名《南腔北调集》,作为“答复”。他在《题记》中说:“前两点我很惊奇,后一点可是十分佩服了。真的,我不会说绵软的苏白,不会打响亮的京腔,不入调,不入流,实在是南腔北调。”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演讲,大多数时候,他去演讲,往往是主办方再三邀请,盛意难却而去的。他在说话时并不口吃,这一点大凡听过他讲课、演说、谈话的人都可以证实。“至于说用语是‘南腔北调’,也是一种诬枉。鲁迅虽生长东南,而居北方甚久,说话虽较低缓,无慷慨激昂的音调,但吐字清楚,条理明晰,绝无倒南不北,缠夹不清之弊。”“他说的国语,略带一点江浙味,吐音清切,引证比喻,又均适贴而富于幽默感,使听众既易理解,又感兴趣。”“每一个听过鲁迅演讲或教书的人,一定都能证明:鲁迅不但善于作文,就是演讲,也很能吸引听众。”

     

     

    1912年,鲁迅在教育部举办的暑期演讲会上讲美术,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中回忆,他讲的内容和他那一时期写的《拟播布美术意见书》大致相同,但讲得“深入浅出,要言不烦,恰到好处”。这是我们现在知道的,鲁迅生平第一次公开演讲。

     

     鲁迅一生至少做过六十多次讲演,横跨了1912年他任职北京教育部到1936年在上海谢世的二十四年。讲演成为他表达思想、面向社会、特别是影响青年的重要方式,二十四年中,他的六十多次讲演影响及于几代青年。正如曹聚仁所说,他一生所作的几回讲演“都是很重要的”。

     

    当然,最为轰动的还是19321127日鲁迅在北师大的那次讲演,虽然内容并不是最精彩的。讲演先是准备在风雨操场的大礼堂举行,窗户上、讲台上都挤满了人,水泄不通,连鲁迅上讲台都很困难,是从人丛中挤进去的。讲演只好改在大操场露天举行。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到大操场去”,人群便如潮水般涌出。

     

    于伶回忆:“鲁迅先生兀立在一张方桌子上讲话。当时还没有传声扩音的话筒与喇叭这样的电气化设备。先生为了要让四周的几千人尽可能听得到,真是‘大声疾呼’了。但离得远的听众还只能看到鲁迅先生的战斗的姿态。”

     

    俞芳回忆:“在大操场的排球场附近摆着一张大方桌子,鲁迅先生就站在这张桌上讲演。听众很快地围在桌子的周围,前面的坐着,后面的站着,密密层层的。我在礼堂内倒是占着较前面的位置,而挤到操场却在较后面了。那天天气较冷,有风,当时又没有扩音器,而且鲁迅先生又要照顾四周的听众,在讲演中,只得经常转换方向。讲演的内容听不大清楚,现在也记不全了。”

     

    在这前后,他在北平的几场讲演,每一次会场几乎都被青年“围得密密层层,风雨不透”。鲁迅的讲演为什么有着如此之大的号召力?“九一八”事变以后,民族危亡的刺激日甚一日,青年思想逐渐激进,向左翼靠拢,鲁迅的人气迅速上升。林辰认为,青年人对鲁迅的热情固然是由于他数百万言的著、译,也由于他浩然独立的人格与独具一格的个性魅力,当然最直接的原因还是他的讲演本身,常常不是无的放矢的空谈,而是有着坚实深刻的内容,并不像他自己常说的“我没有什么学问和思想,可以贡献给诸君”、“我没有整篇的鸿论,也没有高明的见解,只能讲讲我近来所想到的”。郑伯奇曾几次陪同鲁迅前往上海的大学演讲,他的看法是:“鲁迅先生的演讲能够打动听众的心坎,正如他的文字一样,因为他能在日常生活的微细现象中,找出高深理论的具体根据,又能用素朴而深刻的日常言语,将这理论表现出来。”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鲁迅的演讲技巧,单是他的讲题就常含苦心,精心所拟,如:《娜拉走后怎样》、《文艺与政治的歧途》、《老调子已经唱完》、《无声的中国》、《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徒》、《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等。同时,他的讲演嬉笑怒骂,并不气闷。他在《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文中说:“讲演固然不妨夹着笑骂,但无聊的打诨,是非徒无益,而且有害的。”

     

    1927116日,鲁迅在上海暨南大学讲演,一位听众留下这样的记录——他讲到广州的蚊子多,而且比江、浙的要大些,嘴也要长些,“吸起血来不用说是厉害得多,我是供给不起的”。——“说到这里,先生微笑了,同时,引起了大家一阵欢笑;但到了大家发笑的时候,他却不笑了,反而看着大家笑。——这是鲁迅先生演讲时惯有的风格”。

     

    1928515日,应陈望道之邀,鲁迅到上海江湾的复旦实验中学讲《老而不死论》,陈望道回忆,“我记得,当时鲁迅先生的演讲极有声势,他幽默而泼辣地指斥当时的黑暗势力。每当讲到得意处,他就仰天大笑,听讲的人也都跟着大笑”。

     

    19302月,鲁迅在上海中华艺术大学讲绘画,快要结束时,他说:“今天我带来一幅中国五千年文化的结晶,请大家欣赏欣赏。”——“说时一手伸进长袍,把一卷纸徐徐从衣襟上方伸出,打开看时,原来是一幅病态十足的月份牌,引得哄堂大笑。在笑声中结束了他的讲演”。

     

    二十多年前,我曾在《演讲与口才》杂志上读到过一篇题为《鲁迅的演讲观》的文章,作者指出,鲁迅虽无意做一个演说家,却成了杰出的演说家。鲁迅也没有专门研究过讲演的理论和技巧,但其讲演却每每切中要害,入木三分,而且他的讲演从不拖泥带水,浪费听众的时间。

     

    鲁迅的讲演中不仅时时迸闪出思想的火花,无论是讲演本身还是回答听众的提问,还常常有一些令人难忘的隽语。19321127日,鲁迅在北京师范大学讲演结束,在休息室有青年表示,希望他留在北平教书,他回答:“我一到此间,即有人说我卷土重来,故我不得不卷土重去,以免抢饭碗之嫌。”有人问他住在上海的感觉,他则回答说:“上海太商品化,洋场气。而且现在连住上海租界也不稳当了。统治阶级的嗅觉是极灵的,但被统治阶级也灵敏。所以有时无影无踪,使敌人扑空。”听众禁不住大笑。

     

     

    鲁迅一生最重要的时期先后处于北洋军阀和国民党统治之下,他对现实的不满始终如一,他从不给当权的武人好脸色看,当然当权者也不喜欢他,更多的时候,他处于边缘、民间,与达官贵人没有往来,他演讲时也从不看人颜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否则他宁愿不讲。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演讲毫无忌讳,什么都敢碰,他还是有分寸、有节制的,并不“冒险”。

     

    鲁迅的《而已集》中有一篇《略谈香港》:“然而我的讲演,真是‘老生常谈’,而且还是七八年前的‘常谈’。”他向来不主张“震骇一时的牺牲”,而主张“深沉的韧的战斗”,主张打壕堑战,而不是许褚式的赤膊上阵。从北到南,在时代巨变的浪潮中,他之所以一再坚持“老生常谈”,无非因为真的“民国”并未出现,只有“军国”、“党国”,天下老鸦一般黑。他到厦门不久,就发现那里的“社会和学校也和北京一样腐败”。他到广州,又发现所谓“革命大本营”,那里的人民“并无力量”,广州“可以做‘革命的策源地’,也可以做反革命的策源地”。他目睹了“三·一八”,又耳闻了“四·一二”,见证了广州“四·一五”的清党杀戮,青年的人头、热血,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痛苦。面对这样的时代黑暗,他说过“倘笔舌尚存,是总要使用的”,他也说过“一演说,就与当局者的意见一定相反”。无论如何,他决不帮闲,所以即使在殖民地香港他也要喊出“老调子已唱完”,变“无声的中国”为“有声的中国”的时代强音。

     

    19247月,鲁迅在西北大学讲“中国小说史”,时为陕西省长的军阀刘镇华请他到西安讲武堂给士兵演讲,并托人示意,要他换一下题目,可他不愿为军阀捧场,只肯讲小说史,碰了钉子的刘镇华几乎要撕下“礼贤下士”的面具,经人劝阻才罢。当地《新秦日报》因透露了刘氏“怒形于色”的消息而被罚停刊几天。

     

    19272月,就连鲁迅应香港青年会之邀前往演讲,英国殖民当局也不大欢迎,还在赴港的船上,就有船员为他的安危担忧,以为他去香港“说不定会遭谋害”。他在《略谈香港》中说:“我去讲演的时候,主持其事的人大约很受了许多困难,但我都不大清楚。单知道先是颇遭干涉,中途又有反对者派人索取入场券,收藏起来,使别人不能去听;后来又不许将讲稿登报,经交涉的结果,是削去和改窜了许多。”225日,他给章廷谦写信说:“十七日到香港去演说,被英国人禁止在报上揭载了。真是钉子之多,不胜枚举。”

     

    1929124日,鲁迅在上海暨南大学饭厅讲演《离骚与反离骚》,含沙射影地批评了国民党当局,还直接批评了胡适和“新月派”。他在1934121日写信给杨霁云:“在暨南的讲演,即使检得,恐怕也通不过的。”

     

    鲁迅1932年的北平之行应邀做了密集的五次演讲,号称“北平五讲”,其间有种种不利于鲁迅的传闻,小报上散布着许多恶毒的诽谤,有人说他此次重回北平是“卷土重来”,是来抢饭碗的,所以他才会多次公开表示,自己马上就要“卷土重去”。作家出版社1962年出版的许广平《鲁迅回忆录》说,北平的国民党当局甚至连逮捕公文都已写好了,由于27日是休息天,不办公,所以公文还缺了一个“官印”,28日上午鲁迅还在中国大学讲演,他们想当然地以为至少当天他不至于离开,“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紧要关头,鲁迅当天下午就搭车离开了他所酷爱的北京和可依恋的群众。他走了,从此永远不再来了”。逮捕他的公文白白预备了。这是深知内幕的朋友后来告诉鲁迅的。

     

    鲁迅在中国大学演讲那天,确实有听众被当场捕去,事后,中大还有人继续被捕。许多人为鲁迅的安危感到担忧,他离开北平之后,一时传说纷纭,或说他在车站、或在火车上遭到暗算,北平的青年学生有人主张散发抗议宣言,有人主张示威游行,后来从周老太太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知他已于1130日平安回到上海,大家才放了心。

     

    19341216日,鲁迅写信给杨霁云:“在北平共讲五次,手头存有记录者只有二篇,都记得很不确,不能用,今姑寄上一阅。还有两回是上车之前讲的,一为《文艺与武力》,其一,则连题目也忘记了。其时官员已深恶我,所以也许报不再登载讲演大略。”

     

    不过,说到底在鲁迅生命的最后十年间,“有惊无险,太严重的迫害,并不曾有过”。曹聚仁的这一说法是可信的。

     

     

    从现在保存下来的演讲记录,粗略地看,鲁迅一生的演讲大致上可以分为六类,关于中国文明与改革的艰难与曲折、关于知识分子与权力的关系、关于文学与革命与其他的关系、中国文学史和小说史研究、读书和美术方面的见解、其他的即兴话题。透过这些演讲,我们可以看到鲁迅对中国文明史、国民性鞭辟入里的深刻认识,可以看到他对知识分子与权力、文学与权力、文学与革命的一针见血的看法,他对读书、对艺术、对人生的见解,有时候,他的讲题本身就提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命题,比如《娜拉走后怎样》、《文艺与政治的歧途》、《老调子已经唱完》、《无声的中国》、《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徒》、《老而不死论》、《象牙塔和蜗牛庐》等等,仅这些命题就足以垂之精神史,启迪后世。

     

    作为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知识分子,鲁迅的名字已经是一个民族的符号,没有人能够回避。同时,我们也毋庸讳言,真实的鲁迅不是神,而是人,他不是完美无缺的,他有他的精神限度,他的求学生涯、读书兴趣、知识结构、人生经历,他的性格、脾气、爱好、家庭出身乃至地域背景,都决定了鲁迅何以成为鲁迅。我们不会忘记正是他选择了独立的社会批评和文化批评。即便是他日渐被迷雾笼罩的生命黄昏,他对纷繁复杂的世事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判断,他一直对形形色色的力量保持了某种警惕与清醒,他对“四条汉子”、对“太阳社”和“创造社”等都有过极为尖锐的批评。这些在他的讲演当中都有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流露。独立思考——始终是他对青年的谆谆教诲,他一方面力图站在边缘、民间、底层大众的立场,他在不少作品中表达出对底层民众的悲悯,对一切人间的不平、非文明的因素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一方面他身上又有着强烈的精英意识。蔡朝阳是鲁迅故乡绍兴一所高中的优秀语文教师,他发现信奉尼采的鲁迅有很多文章有意、无意间露出了对普通民众居高临下的姿态,《纪念刘和珍君》等文不断出现“庸众”、“无恶意的闲人”等字眼,鲁迅对普通民众的麻木、冷漠、不觉悟表现出了无比痛恨和蔑视,他感到鲁迅对普通民众一直有爱恨交织,爱中有恨,恨中有爱的情绪,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认为鲁迅的有些文字“很冷,甚至有些油滑”,没有宗教信仰的鲁迅之所以能够“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靠的不是爱,而是“阴冷”。画家陈丹青只看到其“好玩”的一面,没有洞察其“阴冷”的一面。这些观点无疑都是富有启发性的。面对鲁迅,今天的中国有两种很不好的倾向,一种是对鲁迅的偶像崇拜,乃致以鲁迅的是非为是非,不准别人说一句鲁迅的不是;一种是全盘否定鲁迅,以打倒鲁迅为目的,这都是我不能认同的。

     

    从鲁迅留下的讲演记录稿,我们不难看出,他伸手拈来、他常常列举的都是俄罗斯、苏联文学、历史、现实中的事情,他对源自希腊的西方主流文明,对法国启蒙运动,对英、美文明的了解都非常有限,几乎很少涉及。作为文学家,鲁迅的学养、他所吮吸的精神滋养或许差不多够了,但作为思想家,作为二十世纪本民族的精神巨人,他未能呼吸而领会到欧风美雨,更好、更多地饱吸人类主流文明的乳汁,这是毋庸置疑的缺陷。这一点,我曾和朝阳讨论过,他认为鲁迅在精神气质上,接近的是尼采、叔本华一路,就其美术、美学的兴趣来看,也是如此。鲁迅作为文学家,是从感性出发的,作为思想家,只是生存哲学层面上的,其表达是诗性的、直觉的,缺乏逻辑推演,属于克尔凯郭尔、叔本华、尼采这一谱系。所以他很怀疑,欧美文明中基于经验主义的常识理性,即使鲁迅接触到了,也未必对他有很大意义。当然,这已经是一个无法验证的问题。

     

    在鲁迅离世七十年后,鲁迅过时了吗?鲁迅的时代过去了吗?这些问号,每个人只要翻开鲁迅的那些小说、杂感,就能作出各自的回答。他的杂文不是篇篇精品,其中有大量混战的产物,有许多晦涩、隐晦、曲折的文字,有嘲讽甚至也有他不主张的谩骂,但他确实常常用小题目做出了大文章,深刻、透彻、清晰。狂妄不可一世的李敖,2005年秋天在北大讲坛上的表演,曾经迷惑、欺骗、倾倒了许多青年,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具有一定思考能力、接受过人类普世价值的青年,然而,如果对照阅读鲁迅的《二丑艺术》,短短千言,洞若观火,足以让李氏的戏法原形毕露。

     

    从达尔文的进化论、尼采的超人说到马列的阶级论,鲁迅的信仰之路并不平坦,但他骨子里终究是一个具有强烈内省气质的个人主义者,我们不妨把他看作是一个独立的个人主义者。他对权势始终如一地保持了距离,表示了蔑视,不仅态度决绝,而且身体力行,这是足以为后世知识分子效法的。鲁迅是真挚的,他对本民族的阴暗、灰色的一面看得很透,他洞察人性的幽暗与卑微,但他对这个他与生俱来的民族始终怀着热望,他要肩起“黑暗的闸门”、掀翻“吃人的筵席”,他发出的第一声呼号就是“救救孩子”,这一切我们也都能在鲁迅的演讲中读出。无论如何,鲁迅的缺失,正是我们今天起步前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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