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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照在权谋家的刀上——读《资治通鉴》随笔(五十七)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02-0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锐圆读通鉴随笔五十七】——卫嗣君偷窥隐私及其它

     

      (前283年)卫嗣君薨,子怀君立,嗣君闻之。嗣君好察微隐,县令有发褥而席弊者,嗣君闻之,乃赐之席。令大惊,以君为神。又使人过关市,赂之以金,既而召关市,问有客过与汝金,汝回遣之,关市大惊。又爱泄姬,重如耳,而恐其因爱重以壅己也,乃贵薄疑以敌如耳,尊魏妃以偶泄姬,曰:“以是相参也。”

     

      荀子论之曰:“成侯,嗣君,聚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礼也。故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

      

    ——《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 132

     

      卫嗣君像一个管理学院刚毕业和实习生,对老师教的一些管理方法生吞活剥,处处以表现自己的小聪明为要旨。卫嗣君学的可能是法家那一套,法家讲究明察、赏罚,注重控制权势,卫嗣君按照讲义办事,发挥过份,做了许多与身份不符的事情——

     

      其一是“好察微隐”,就是爱了解别人的隐私,他不仅窥探别人的隐私,而且让别人知道他在窥探,并且参与别人的私生活。县令席子破了,干卿鸟事,你给人家换了。县令突然发现君把自己的席子换了,焉得不大吃一惊?卫嗣君也许是心理卑黯,觉得好玩,顺便赢取一个明察秋毫的声誉。殊不知,君这种非常鬼祟行为,距特务统治仅差毫厘了。后世的朱元璋也是颇好此道,大臣昨晚上和老婆在床上聊些什么,打麻将丢了一张什么牌,他都知道,如此阴刻的心理对待大臣,对待人民,生活在那个时代,真是恐怖!纵观历史,独裁者都有这种阴刻的心理,强弱而已。坏事做多了,只要是人,不能没有一点内疚神明的感觉,越是这样,他越疑神鬼,想探知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这是一。还有就是以此虐人以为乐。更多的情况是,对自己统治合法性、稳定性有强烈的恐慌,也可以促使独裁者使用这种流氓手段。独裁和专制都排斥公众的个人生活,害怕公民的独立思考,“好察微隐”之后,就是政治迫害。历史上对公众私生活干预最大的,是共产主义国家。个人私生活最透明的年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朱元璋不过派锦衣卫、东西厂的太监钻别人床底,到底人马有限,而在文革中,则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互相窥视,互相揭发,互相斗争,老百姓之间无论父子、夫妻、兄弟、师友,所有古之所谓的“五伦”,除了“君臣”一层,三忠于四无限,其它统统“要斗私批修”。不仅关起家门说的话可能被定罪,就是写在日记里,在脑子里的东西也会被挖出来作为“现行反革命”的罪证。老人家说:“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很多问题都可以在那里解决。” “学习班”最常用的办法就是交待思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条连小炉匠栾平都能脱口背出的所谓“政策”,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经过文革,中国人不知道明白过来了没有,自由和个人神圣不可侵犯是多么重要。在有个有十几亿人口,有几千年吃人历史的中国,要实现对人的尊重,对人权的保护是一件多么艰巨的历程。

     

    比之给县令换席子,卫嗣君派人向“关市”税官行贿而后再治罪的做法,则更危险。这是一种介乎制造伪证和陷害之间的行为。在看美国或香港警匪片时,刚开始觉得很不理解,坏蛋明明做了坏事,刚抓回来,来个牛皮哄哄的律师,就把坏人保释走了。后来,慢慢看明白了,感情人家警察和法官不是一个系统的,也没有政法委统一领导,犯罪行为观众看见了,警察看见了,但没有其他人证物证,法官和陪审团往往不认帐。法官和陪审团把所有人的“缺省值”设置为大大的良民,犯罪与否,人民公安说了也不算,嫌疑人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感召”下“主动交待”的材料也不算,要确凿的证据。所以,有时也看到有的警察实在没招了,便如卫嗣君一样,制造犯罪现场,以便人赃共获。卫嗣君当然自以为得计,以这样方式反腐败也许会很有效果,尤其在像我们今天这样人欲横流,官员操守普遍很低的状况下,估计会是百发百中。但是,即便如此可以肃清天下所有贪官污吏,我们也必须反对。因为他可以让一个犯罪分子人赃并获,也可以让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成为“罪犯”,因为即使在法制社会都有可能无法甄别“为惯犯制造犯罪证据”和陷害良民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执法者的初衷和动机,而这是法律和公众无法区别的。而在独裁专制或“初级”社会里,一但这种行为被认可,就会被人利用来用公共工具进行政治迫害。所有的冤案都是在“证据确凿”后定案的。尊重和保护人权的社会,其法律精神是:设定每个人都是好人,都是守法的。在执行法律时,宁肯放过一百个坏人,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卫嗣君还有一个自以为圣明的管理心得是,在朝堂和卧床上都设定两派。互为反对党,这样就可以兼听则明。从管理的法则上讲,不论党和国家,还是公司机构,决策时有互为不同的意见可以“相参”,是一件好事,这是无庸置疑的。在后宫树立两派,如果他老人家不嫌吵得慌,别人也无所谓;在朝庭庙堂之上,无论客观上存在两派,还是君故意树立两派,不管对不对,客观存在。对于古代的君主来说,这种方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孙子兵法》公开发行,随便copy,但知道不一定就能打胜仗。防范重臣擅权,韩非认为,关键在于人主能否对大臣的进退赏罚予以绝对控制,老人家晚年,对周邓叶和江张王姚就是这样,忽左袒,忽右袒,极尽人主控制之乐,临末了,把权柄交给了支点上的华国锋。常言道,哑巴吃饺子肚子里有数,卫嗣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得意洋洋地告诉别人:“是以相参也。”“为赋新词强说愁”就显得幼稚可笑了。

     

    卫嗣君的作为也被正统的儒家看不起,荀子的评语是“聚敛计数之君也”。儒家讲仁义道德,往往大而无当,易失之空洞虚伪,但蝇营狗苟之事,亦不屑也。荀子对子产、管仲亦不屑,认为他们没有达到儒家“修礼者王”、“以义立国者王”的境界,就让人讨厌了。子产、管仲都是富国强兵的名相,俗儒几人能比?齐宣王问管仲帮助齐桓公称霸之事,孟轲先生酸溜溜地说,我的前辈孔夫子不提这件事,所以我也不清楚。其时,孟轲尽管嘴上不服管仲但还不至于公开抵毁,到了荀子,竟挑起管仲的毛病来了。儒家学说越发展势力越大,但儒家代表人物的见识水平却越来越差,真是怪事。儒家虚幻出一系列如尧舜禹汤即韦小宝所谓鸟生鱼汤等光辉形象,以前不一定有,以后肯定不会有,然后以此为标准,要求现在的人,好象是高标准、严要求,其实是自己发昏。儒家说,跳高要达到三米才够起码标准,从此世上再没有练习跳高的人;管理国家要达到“鸟生鱼汤”的标准,所以中国几千年来没几个想努力做好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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