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圆读通鉴随笔四十三】——跟屁虫嘴脸

　　（前314年）燕子之为王三年，国内大乱。……齐王问孟子曰：“……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诸侯将谋救燕，齐王谓孟子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对曰：“……则犹可及止也。”齐王不听。已而燕人叛，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陈贾曰：“王无患焉。”乃见孟子，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陈贾曰：“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叛也，周公知其将叛而使之与？”曰：“不知也。”陈贾曰：“然则圣人亦有过与？”曰：“……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 第90页

　　燕国内乱，齐国想乘机入侵，齐王碍于亚圣孟子的面子，只好象征性地征求孟子的意见，孟轲先生虽然天天讲仁义道德，但脑筋还没有完全锈死，所以耍了个小滑头，使用出道德家惯用的武器——大而无当金钟罩：“燕国人民欢迎你，就入侵；燕国人民不欢迎，就别价。”总之，一切以人民欢迎不欢迎为依归。制造民意和公意是皇帝国君最擅长的，齐王一听亚圣说只要燕国人民欢迎就行，马上让电视台现场采访几位燕国国民，果然他们涕泪交加地呼唤着：“齐王啊，快救我们于火深火热之中吧。”齐国所有报刊的舆论导向都锁定在“齐国进入燕国救民于水火必须马上实行”，于是齐国占领燕国。其它诸侯国一看，不对呀，这样想占领就占领，国际秩序岂不乱乎，于是动议联合干预。齐王有点慌，又想起孟亚圣来，孟亚圣这次确实指出了齐国策略上的失误：“燕国人民欢迎齐国军队，您不去不行；但去了以后，最好还是立一个燕国贵族作新国君，不要直接把燕国划入齐国版图，这样就不会引发国际干预。”操纵一个傀儡政权比直接入侵占领一个国家易得到国际认可，这在今天是非常浅显的常识，但早在两千三百多年前孟轲先生就提出来了，伊拉克的萨达姆不懂，直接入侵科威特，结果惨遭“沙漠风暴”的打击。齐王那时也领会不了这么优秀的国际政治理论，结果被燕国人赶出来了。

　　齐王虽然脑子反应慢，但最终还是明白了，于是非常坦白地承认了错误：“吾甚惭于孟子。”这时，历史上一幕由超级跟屁虫自编自导自演的经典剧上演了。这位伟大的跟屁虫就是陈贾先生。他首先让齐王不要有惭愧心理；（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第一招：领导永远没有错，所以永远也没必要有惭愧认错的念头。）于是，中国自此以来，再也很少有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领导和首长了，对曾经提出警告和建议的好同志也不会有内愧于心的不安了。紧接着，陈贾找到孟子开始发飚；（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第二招，找曾经给领导提意见和警告的同志，挑出他们的毛病与错误，用以反证领导和首长永远没错。）陈贾振振有词：“我们敬爱的齐王在燕国遭到一小撮反动分子的反对，和当年老圣人周公遇到管叔这样的反动派情形是一样的，你们崇拜的圣人周公都没有预料到，我们齐王也没有预料到也是正常的。而你却预料到燕国可能会反，难道你比老圣人周公都伟大？可见你欺师灭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古今跟屁虫夺命三招第三招：拿出无所不知的派头，摆出理论权威的架子，抬出圣人经典，攻讦对方离经叛道，帽子棍子两手都要硬。）

　　陈贾先生勇敢地捍卫了齐王的领导权威，事情过后，齐王不再觉得有心理压力，对君王之乐有了更深一步的体会。闲来批示办公室秘书，给陈贾陈老配豪华车，分配四居室一套，享受一级“国士”待遇。那个孟轲孟亚圣，好生送他到其它国家传播仁义道德去吧。

　　孟轲先生面对无耻，只能发感叹，说什么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改之则人皆仰之，都是一派一厢情愿的书生话。事实是，领导和首长犯了错误，日月之食落在众人眼里，也一定会有帮忙帮闲文人证明那根本不是错，你看见日月之食的是“历史的局限”，是“进步的代价”，要不就是反动势力的造谣。领导没有错，所以无从改。退到最后，也得到下一代改上一代的，这叫做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犯不着不相干的人多嘴多舌，你配做的，就是歌颂和感恩：伟大的党拔乱反正继续伟大光荣并且永远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