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不考其风俗,无以明人主之功。”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三,条叙历代风化,方便後之人君有所借鉴,可谓用心良苦。 周未春秋时,犹尊礼重信,严祭祀,重聘享,到了战国七雄弱肉分食,古风扫地矣。 秦纪,秦始皇刻石凡六,皆铺张灭六王、并天下之事。至吴地虑其风俗不淳,在会稽山刻石中有禁淫佚不贞之语。顾氏说:“然则秦之任刑虽过,而其坊民正俗之意固未始异于三王也。”06年7月28日,网上一则消息,丈夫抓奸夫在床(在自家),盛怒之下,咬掉奸夫一块眉毛,被判故意伤害罪,入狱一年。该判决告诉世人这样一个事实:尽管放心大胆地跟有夫之妇上床,有妇之夫胆敢动手,可告他故意伤害。 两汉,“汉自孝武表章《六经》之後,师儒虽盛,而大义未明,故新莽居摄,颂德献符者遍于天下。光武有鉴于此,故尊崇节义,敦厉名实,所举用者莫非经明行修之人,而风俗为之一变。至其末造,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辈,依仁蹈义,舍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魏晋,世尚清谈,“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如今则是“蔑周孔之书”而行全盘西化。 宋世士大夫犹言忠义之气,“宋之初兴,范质、王溥犹有馀憾。艺祖首褒韩通,次表卫融,以示意向。真、仁之世,田锡、王禹称、范仲淹、欧阳修、唐介诸贤,以直言谠论倡于朝。于是中外荐绅知以名节为高,廉耻相尚,尽去五季之陋。故靖康之变,志士投袂起而勤王,临难不屈,所在有之。及宋之亡,忠节相望。呜呼!观哀、平之可以变而为东京,五代之可以变而为宋,则知天下无不可变之风俗也。……及神宗朝荆公秉政,骤奖趋媚之徒,深锄异己之辈。……李应中谓:‘自王安石用事,陷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觉。趋利而不知义,则主势日孤。’此可谓知言者也。” 至明,“洪武十五年八月乙酉,礼部议:‘凡十恶、好盗诈伪,干名犯义,有伤风俗 及犯赃至徒者,书其名于申明亭,以示惩戒,有私毁亭舍、涂抹姓名者,监察御史、按察司官以时按视,罪如律。’制可。十八年四月辛丑,命刑部录内外诸司官之犯法罪状明著者,书之申明亭。此前代乡议之遗意也。”良善风气今安在?女子遭恶人欺负而袖手旁观者多乎哉?多也。 司马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糜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于搢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唯不容于朝廷,亦见弃于乡里。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倖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殽,是非颠倒,可谓乱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邵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当是之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馀,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于骨肉;殄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构难,遂使乘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荡覆,烝民涂炭,大命陨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吞噬,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