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圆读通鉴随笔四十】——你揣着坏心眼我也你的

　　（前321年）孟尝君聘于楚，楚王遗之象床。登徒直送之，不欲行，谓孟尝君门人公孙戌曰：“象床之直千金，苟伤之毫发，则卖妻子不足偿也，足下能使仆无行者，有先人之宝剑，愿献之。”公孙戌许诺，入见孟尝君曰：“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以君能振达贫穷，存亡继绝，故莫不悦君之义，慕君之廉也。今始至楚而受象床，则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哉！”孟尝君曰：“善。”遂不受。公孙戌趋去，未至中闺，孟尝君召而反之，曰：“子何足之高，志之扬也？”公孙戌以实对。孟尝君乃书门版曰：“有能扬文（孟尝君名字叫田文）之名，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

　　臣光曰：“孟尝君可谓能用谏矣。苟其言之善也，虽怀诈谖之心，犹将用之，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

　　 ——《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 第78页

　　登徒直不想送货，向公孙戌行贿，公孙戌受了贿赂，找了一套非常占得住脚的道理，把孟尝君说服了。公孙戌正是所谓“养士”，孟尝君非常了解这些人，所以他听了公孙戌有如此透彻的道理，不能不怀疑，一个破门人哪里有这么高的见识和志向。好在公孙先生也是实话实说，因为想要人家祖传的宝剑，尽管脑子不那么高明，但看在宝剑的份上，使出吃奶的劲，说不定也能想出伟大的主意。孟尝君从此事中更感觉到养士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进而把献计献策的道德标准迅速下调：你就是吃了别人的好处，实际上是为别人办事，但只要顺带着对我也有好处，受贿也无妨。

　　锐圆认为，大凡竞争，都会导致道德水准的下降，起码激烈的竞争使人们对自己或他人的道德要求会降低。天下太平，大家吃饱了没事干，剔着牙喝着茶才讲道德，忙着做生意或忙着打仗，目标单一明确化了，至于做事的手段，也就顾不上考究了。因为扯开嗓子喊“我才不管什么狗屁道德”有乖世道人心，所以一般的人心里明白道德几斤几两，但不公开讲，像孟尝君这样公开鼓励或者不在乎下属“私得宝于外者”的领导确实不多。可见，孟尝君所处的时代竞争非常激烈，他对内要齐国国君的重视和信任，对外更要有良好的公关形象，所以不管鸡鸣狗盗，只要帮上忙，都以国士待之。三国时代，也是英雄竞争的时代，曹操先生也曾有过类似的举动，他曾下过《求贤令》，明明白白地说：“若必廉士而后可用，齐桓其何以霸世。”管仲有才但不廉洁，道德水平不高，爱占小便宜，别人都看不惯，只有鲍叔牙不在乎，后来齐桓公也不在乎。乱世不能考究，竞争激烈对人才的要求不能太苛刻，大抵是这个道理。

　　司马光一贯主张道德自律，但这次对孟尝君的做法也勉励有加，他的着眼点是孟尝君“能用谏”，也就是听得进他人的意见和建议。老司马在此表扬孟尝君，是有个人考虑的：到了司马光这种地位，能混到最高领导身边，头疼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领导不“用谏”。能做到让皇帝言听计从，这是古今所有跟屁虫们梦寐以求的事，所以老司马在此借题发挥“虽怀诈谖之心，犹将用之，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他肯定认为自己是尽忠无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