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见性话读书 东汉和帝时,徐防上疏,“以为汉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相容隐,开生奸路,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孔子称述而不作,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浸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改薄从忠,三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解释多者为上策,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 汉时儒生以诸经为业,各有传承,各自名家,故称家法,後来成为书香世家的代名词。家学渊源历来为世人所推重,梁启超力荐陈寅恪,是深知他的“家底”,陈後来的学术造诣确不负梁启超当年的眼力。徐防的意思是学者读书,要有所师承,先把书读通读透,切不可一知半解却急於发声,陷入无谓纷争。 《先正读书诀》引清人钱谦益《有学集》云:“古人之学,自弱冠至於有室,六经三史已熟烂於胸中,作为文章,如大匠之架屋,楹桷榱题,指挥如意。今以空疏缪悠之胸次,加以训诂沿袭之俗学,一旦悔恨,改乘辕而北之,而世故羁绁,年华耗落,又复悠忽视阴,不能穷老尽力以从事於斯,遂欲卤莽躐等,驱驾古人於楮墨之间,此非愚即妄而已矣。”此说恰好可以注释徐防的观点。读书必先务本,本立才能道生,才有妙笔生花的美事,从而杜绝胡说非说。八股之本义,我想除了精密的思维训练外,也意在考察学子对经书的熟练程度。要说僵化思想吗?这与深读书完全是两码事。生於山涯之木与长於沃野之树,因为吃土深浅的不同,粗壮程度自是两样。故黄寿祺先生在介绍读易之门庭时说:“不从古注入手者,是为迷不知本源。” 如今学界都梦想一夜成名,就如商界的梦想一夜暴富,除了抢与夺,别无良法。或者妄议前人,或者开棺再审,热闹是热闹,除了惑乱视听,别无良处,尢以“关羽好色”论为最。名利心太重是摧生惊世骇俗论的土壤。周永年在《先正读书诀》中说:“作论有三不必、二不可:前人所已言,众人所易知,摘拾小事无关系处。此三不必作也。巧文刻深以攻前贤之短,而不中要害;取新出奇,以翻昔人之案,而不切情实。此二不可也。作论须先去此五病,然後乃议论文章耳。”又引李光地《李榕村集》云:“场言某门人陈大章最熟《通鉴》,检得其中疏误处,便作一篇文字辨驳之。闻其师谓之曰:‘不消如此,只注其下云应作如何足矣。宇宙间几部大书,譬如祖父遗训,万一偶误,只好说我当日记得是如此,若侃侃辨证,便非立言之体。’元生曰:‘正是如此。今人读程朱书,於其道理精纯处,毫不理会,至於地名、人名、制度,偶然疏舛,便当作天来大事,狂呼大叫,累幅不休。虽说得是,亦令人厌,所谓辞当有体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