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与王化 永光二年夏六月,汉元帝刘奭问大臣匡衡,地震日食主何征兆呢。匡衡上了一个折子,列举了时俗的二大弊:其一,陛下连年大赦,使百姓有机会改过自新,但实际情况是,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其二,目下习俗,贪财贱义,崇尚高消费,苟有蝇头小利,也要不择手断营之。因此,提出了改良方案,“宜壹旷然大变其俗,”首先从京畿抓起。 “夫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治天下者,审所上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及远,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 商邑,商朝京师,就是说商都风俗纯正,为天下有所仿效,成了四方的中心。“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就是说,风俗之正,非自下而上,而是若高山流水,百姓不过是沐浴王化,迁善不自知了。易言:“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风化一辞即出处于此。以个体而言,庙堂之高的公卿自然是王化之端,公务员之所瞩目,市县官员又为百姓厚望所系,除了富庶一方的大任之外,还担当朴实民风的责任。以地理而言,京师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不管是市政建设,还是文化流播,及至穿着消费,皆为四方标志。而王化之教尤比经济建设来得任重而道远。韩愈有一篇文章写得极好,“夫鸟俯而啄,仰而四观,兽深居而简出,惧物之为己害也,犹且不免焉。弱之肉,强之食,今吾与文畅(人名——作者注)安居而暇,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邪。”其所自者,即是王化所布,百姓守法,安居乐业,不相侵凌。 我寻了二个例子来说明主旨。许孟容是唐长安市市长,有个叫李昱的左神策军吏,借了长安一富人很多钱,满三年还不还,许市长没因为他是“中央军”就跟他客气,收捕羁押,如若到期不还,当死。一军大惊,皇帝得到报告,让许市长放人。“中使再至,孟容曰:臣不奉诏,当死,然臣力为陛下尹京畿,非抑制豪强,何以肃清辇下,钱未毕偿,昱不可得。上嘉其刚直而许之,京城震栗。”也是宪宗朝的事,柳公绰——书家柳公权的兄长——当京兆尹,也不看皇帝的脸色,上班第一天就把唐突车队前导的一个神策将小给杀了,“上无以罪之,退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作意”是留心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