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0日,一代大师马季先生与世长辞,从而将相声这一传统艺术推上了历史的拷问台。 最近几年,相声已被二人转和小品挤到悬崖的边缘,其间固然不乏郭德纲这样的人物,可一枝独秀的现状并不能彻底挽救日益萎靡的相声艺术。 曲艺界流传着这样的一种说法:侯宝林已去,骆玉笙不在,高元钧仙逝,李润杰作古。曲艺界身怀绝技的大师们,虽然尚有盛名在世,但是,能够记忆他们的一代观众,也已经发苍苍齿摇摇。娱乐方式的增加,生活节奏的加快,曲艺已经不能独领风骚,甚至面临危机,其中相声艺术尤为窘迫。如今,相声界又走了一位可以称得上大师的人物,相声艺术也因此而少了一块“金字招牌”。 在缺少大师的时代,相声将何去何从? ·任何一种艺术都有自己潮起潮落的客观规律,在网络等多媒体的冲击下,在二人转和小品泛滥的夹击下,在以电视相声为主体的相声体制的制约下,相声确实已经被挤到了悬崖的边缘。 ·为什么侯宝林、刘宝瑞和马三立这三位大师的相声并没有随时间流逝而褪色,还能够让我们发自真心的笑,让我们怀念他们?在过去文化单一、舆论一律的政治化年代,三位大师还能够各自作出了他们不同的努力,实在值得我们今天的相声演员思考 ·相声最需要的是调整好和现实的关系,不失去对现实生活独特的讽刺锋芒,这才是相声的灵魂。相声只有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弱点,面对现实的生活,才会找到自己的出路。作为人们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化形式之一的相声,应该不负众望,找到“回家”和重新“出发”的路。 央视的相声大赛已经搞了三届,应该肯定他们旨在挽救相声的颓势而不懈努力的用心良苦。但是,最近的这一届比赛,依然是乏善可陈,并没有几个真正值得人们开怀一乐的好相声,今夜相声并没有灿烂起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一届届大赛的努力都重蹈覆辙? 这届相声大赛监审组的负责人姜昆在接受主持人毕福剑的采访中,解释相声如今不大受欢迎的现状时候说:现在好多作品如果放在以前都是好样的,但现在的观众水平提高了,要求更高了。问题真的是出在观众的身上吗?好的相声和任何好的艺术作品是一样的,不会受时间的影响,而会历久弥新。现在来听侯宝林或马三立的相声,并没有因为是半个世纪前的作品而让我们有时过境迁的感觉,相反依然会忍俊不禁。 当然,作为相声界的负责人之一,姜昆讲这些话并不是要推卸相声演员自身的责任,他也有心头之痛或难言之隐。任何一种艺术都有自己潮起潮落的客观规律,在网络等多媒体的冲击下,在二人转和小品泛滥的夹击下,在以电视相声为主体的相声体制的制约下,相声确实已经被挤到了悬崖的边缘,沦落到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地步。好不容易去年从天桥乐里杀出一个郭德刚,却也难以一俊遮百丑,况且如今他也在忙于拍电视做节目频于走穴,重走前辈的老路,正在淡出相声本行之外。 这当然也是一种可以理解的无奈。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之中,在影视独占花魁的大众文化现实面前,相声演员自身也需要生存,委身于影视或其他,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能要求他们坐怀不乱,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我看来,解决相声的出路,首先在于解决相声与现实的关系问题。 在此之前,我认真听了侯宝林、刘宝瑞和马三立三位相声大师建国以后说的绝大部分作品。我渴望解开这样一个谜:为什么这三位大师的相声并没有随时间流逝而褪色,还能够让我们发自真心的笑,让我们怀念他们?刘宝瑞说的基本是传统老段子;马三立说的大部分是新段子;侯宝林新旧杂陈,是集大成者,他最大的贡献是将过去撂地摊的相声进行了改造和提高,让相声登上了大雅之堂。可贵的是,三位大师的相声都没有完全脱离现实或回避现实。如果仔细而客观地分析,刘宝瑞说的和现实相关的相声(主要和郭全宝与郭启儒合说的双口),基本都是失败的,这不是他的长项。侯宝林最懂得把握与现实的火候和距离,掌握相声本身的艺术规律,当年说的《关公战秦琼》,看似缺席于现实,可实际效果很好,影响颇大。最值得现在研究的是马三立,他的相声中大部分和现实关系最为密切,《买猴》、《开会迷》,成为了他的经典,即使现在听,也具有并未过时的现实意义。即使在配合那个年代里的爱国卫生运动而说的相声,他也能够捕捉到恰到好处的角度,没有失去讽刺的锋芒,失去对时代的发言权,显示了相声演员可贵的良知和敏感的神经。 在过去文化单一、舆论一律的政治化年代,三位大师还能够各自作出了他们不同的努力,实在值得我们今天的相声演员思考。相声需要技术,需要传承,需要对传统段子的推陈出新,也需要类似央视大赛的刺激和奖励,但是,相声最需要的是调整好和现实的关系,不失去对现实生活独特的讽刺锋芒,这才是相声的灵魂。按理说,这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只是三届央视相声大赛都没有解决好这样的问题,而屡屡在晚会中亮相的大多是表扬式样、小品式样、歌唱式样的相声,越来越多的背离了相声本身的传统和规律,越来越背离现实活生生的生活,失去了相声自己的尊严,仅仅以一种轻薄的姿态取悦于人。 美国学者莫雷(D.Morley)在研究大众文化时候,从世界的范围考察之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社会再现层次上发现相关性,可以产生极大的快感。”然后,他进一步分析,这样和观众的相关性,有两个方面,一是肯定性的,一是否定性的,肯定性的自然可以导致观众对现实有关相似性的快感,否定性的更多的激发观众对现实产生差异性而带来刺激的快感。这是大众文化的两种模式,前者像电视中的生活情景剧,后者则像我们的相声,他所说的这种否定性和差异性,其实就是对现实的反叛性和批判性。如果我们把莫雷说的“快感”,以“笑”来替代,那么说我们的相声也是最恰当不过的。作为亚文化和俗文化的相声,也在大众文化的范畴之列。因此,从理论上我们可以看出,相声只有加强和现实的关系,对现实的批判,才能够给观众带来笑声,这是大众文化的规律,是相声在大众文化中的位置和角色。我们只有尊重艺术本身的规律,才能够寻找到相声的出路。 如今,新旧文化正在断裂和重新组合,过气的英雄和新生的偶像正在对峙和较量,人们都在寻求新的精神慰藉。在这样大众文化的背景下,早已经涣散的相声,靠一个郭德刚不行,靠几次央视大奖赛,同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因此,虽然本届大奖赛收视率不错,但并不说明相声说得不错,而是人们对相声的期待;据说本届大奖赛参赛节目有1005个,最后进入决赛的有29个。同样,虚肿的数量不能够掩盖相声自身的贫血。相声起码应该是一面变形的凸透镜或凹透镜,行使自己对现实独特的讽刺批判的功能,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个大漏勺,漏下去的是现实生活中的那些真正能够引起我们发笑而深思的东西,捞上来的却是眼前相声比赛中那些生活浅表层中浅薄的东西,甚至是被我们粉饰过的东西。相声只有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弱点,面对现实的生活,才会找到自己的出路。作为人们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化形式之一的相声,应该不负众望,找到“回家”和重新“出发”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