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涉、蒯策的天下大势分析,切中肌理,设若当时韩信雄心一热,三分天下有其一之首谋不归诸葛武侯明矣。韩信一再迁延者,心存一个“义”字,他说:“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此一番话确无矫情之成份,观当时情势,韩信确乎举足轻重,依汉则楚亡,归楚则汉危,中立则三分天下。当此之时,韩信铁了心追随刘邦,完全符合他的性格走向,漂母一饭之恩他不也以千金投水相报么。 韩信的结局,吾家刘邦也没有负他,不纯是“鸟尽弓藏”。司马光好意地说:“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後世血食矣。”司马先生是希望韩信能学道张良,问题是,韩信不比张良的富贵出身,韩信打小受穷,以至后来见着什么都想抓。三年大饥荒的过来人,都有一幅馋相,一上桌即拼命吃。《通鉴》载:“初,淮阴人韩信,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人多厌之。”後来武功发达,便伸手向刘邦要“假齐王”,刘邦在张良一脚的帮助下封他真齐王。愚揣摩韩信的前言後语,他想抓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刘邦是政治家,想地却是汉家天下,因而嫌隙萌生,史家笔法是“心御之”,这小子,人心难测啊,欲壑难填啊——一番咀嚼就有了味变。 司马迁说:“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之心望於人,不亦难哉。”司马迁看人入木三分,这话值得玩味再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