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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破解民族精神密码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2-0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年节是破解一个民族“精神世界密码”的“钥匙”

     

      每年春节,辽阔的中国大地上数亿人的迁徙移动已经成为一道世界罕见的独特景观。是什么力量促使数千年来,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执着地沉醉于春节,不懈地守护和弘扬春节?小而言之,春节,是家庭的团圆,是亲情的归宿,是无数游子历经千辛万苦也要返乡的动力;大而言之,春节,蕴含着博大精深的民族精神和文化内涵,是生发和集结民族向心力、凝聚力的特有形式。同样的时刻、同样的仪式、同样的情感……在普天同庆的春节里,每一个中国人都将更加深刻地体味到民族文化在自己心灵深处打下的印记。因此,这是我们的春节。

     

      这里的几篇文章从不同角度分析论述了春节,有理论的阐发、有童年过往的回忆、有对文化变迁的反观,希望能带给读者不同的思考。

     

     

     

      童年春节

     

      我的童年是在华北大平原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度过的,那时我最盼的是过春节。7岁那年,正值日本鬼子投降。八年浴血抗战,终于胜利,大人格外舒心,孩子也格外开心。岁末将近,大家绷着劲儿要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一进腊月,节日的兴奋就被逗起来了,我总是数着日子过每一天。香喷喷的腊八粥熬出来,要先敬两个空位——那是给姥爷和爸爸的。爸爸是抗日部队的政委,在日寇大扫荡中牺牲;姥爷也因是抗日干部家属,被日本鬼子抓去用军刀砍下了脑袋。然而,苦难终归是过去了!那天在饭桌前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来,姥姥对大舅、二舅说,日子来得不易,咱活着,就要好好过好这个春节,让死的没有白死。那次姥姥和舅舅没有流泪。

     

      我数日子好不容易数到腊月二十三,从小年这天就开始过年了。那一天,全家老老少少一起出动,把屋里屋外、天井过道、牛棚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堂屋犄角旮旯的陈年老灰,也清理得一尘不染。姥姥说:“把日本鬼子八年带来的秽气全都扫出去!”

     

      人们都说大年初一是过年的高潮,其实我感觉大年三十过年的气氛最浓。这日,白天姥姥和舅妈在堂屋的家谱下供桌上摆放各种供品;我和表弟则跟着舅舅在打麦场上“打囤子”——用草木灰画出大大小小盛粮食的囤子,祈求来年丰收,粮食满仓。黄昏,舅舅抱着许多芝麻秸撒在院子里,说,等子时你们兄弟俩去“踩岁”(踩碎)——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一年更比一年强。晚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守岁。孩子们嗑瓜子、吃花生,谁也不睡觉,实在困了,就去放个炮仗。

     

      吃了饺子,拜年就开始了。姥姥、舅舅、舅妈早已准备好压岁钱,忙不迭塞到我口袋里。家里拜完,拜本家;之后,全村邻里互拜。往年拜年,道声“恭喜发财”,这年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拱手:“打败日本,共享太平!”从初一到十五,人称“年下”,即天天在年节之中,是我们这些孩子“疯玩儿”的日子。每天,整个村庄沉浸在欢乐之中,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过过那么热闹的春节。

     

      (作者杜书瀛为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

     

     

     

      梦中情愫

     

      我生长在农村,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在农村所经历和熏染的民俗文化气氛陪伴我大半辈子,至今仍是我萦绕不去的梦中情怀,它经常让我咀嚼,令我回味。

     

      农村向来不兴过阳历年,农历正月初一至初三,是农人们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叫过年。在我们浙江西部一带,差不多一个月前就开始忙乎起来了,到了大年三十那天达到高潮:大人们一早就开始为当天的年夜饭忙碌起来。按照习俗,年夜饭必须摆出十道丰美的菜肴,俗称“十大碗”,即使穷人,也得无奈地将一道菜分作两碗,以凑足整数。与此同时,还要虔诚地为堂上的祖先们和邻近的神灵们备一份美餐:在一只大木钵里摆上一整个猪头,两旁各摆一只鸡,再加酒壶、酒盅、筷子之类,在“年饭”前先在堂前和附近的神龛前一一供奉完毕,一年中最隆重、最神圣的时刻就开始了!一家人默默坐下来,轻轻拿起筷子,呷一口自酿的“三白酒”或“烧酒”,尽量少说话,千万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万一小孩说了这样的话,长辈马上拿起桌上事先准备好的草纸,一边警告式地向孩子瞪一眼,一边惩罚式地给孩子嘴上重重地擦一把,仿佛祈求那看不见的神明:这孩子的嘴贱,您可千万别当一回事——童言无忌啊!但绝不敢呵斥孩子,以免引起他的哭闹,那样会招来“邪气”。“年饭”的仪式完毕之后,孩子们捉起长衫的下摆,接受家长赏赐的花生、桔子、糖汁之类的零食,大人们则磕一阵子瓜子,喝一杯茶,然后和孩子们陆续上床睡觉,留下年长者坐“长寿夜”。

     

      初一早晨,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第一件事是分别向长辈们——跪下拜年。长辈们则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即“压岁钱”递给孩子。孩子们完成这一“规定任务”以后,就欢天喜地地各取所好,放鞭炮的放鞭炮,踢毽子的踢毽子。大人们呢,在庄稼地里辛苦了一年,年底又忙于过年,今天终于如释重负,该好好清闲几天了!随着第四天早晨的几声鞭炮,“大年”宣告结束,“亚年”已经开始。这一阶段的主要活动是亲戚间穿梭拜年。正月十二至十五,是全村的集体娱乐项目——舞龙灯,加上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吸引了全村人倾巢而出,把村中心的晒场搞得欢腾非凡。正月二十,是年节的尾声。这天晚上,还是那几条舞龙,在村子里热闹一番以后,便冲出村子,全村老少一齐涌向村口,目送着三条灯光闪烁的巨龙蜿蜒着穿过漆黑的原野,向一座山边的佛庙进发。当它们到达古柏参天的佛庙门前时,人们依次点燃三尊铁铸的“地炮”,在3声地动山摇的雷鸣之后,龙灯里的烛火也随之一一熄灭了去……至此,整整持续了3个星期的年节,在有张有弛地消耗完人们的兴奋能量、演完所有既定节目之后,终于落下帷幕。

     

      我上大学以前的所有年节都是在同一个村子度过的,若从5岁能记忆算起,它至少在我的最初生涯中一连重复了14次。它不但从未使我产生“审美疲劳”,相反,它不断点燃我新的兴奋点,将我对土地的感情融入我的生命记忆,形成我的乡村情结,并培养我的情操。正因为如此,50余年来,尽管生活在一个日新月异、而且多文化互相渗透的大都市里,“过年”的意识已经很淡薄了,但儿时的年节始终是我难以割舍的梦中情怀。

     

      (作者叶廷芳为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

     

      货币里的变迁

     

      过春节了,“姑娘爱花,小子爱炮,奶奶爱裹腿,爷爷爱毡帽。”出门见喜、抬头见喜、恭喜发财,贴对子,这都是一些老话儿。要说磕头拜年,给压岁钱,可是来真的,见之于行动。老人给小孩子钱是呵护疼爱,小辈给老人钱是尊敬孝道,扶老携幼是炎黄子孙的好传统,华夏文化之瑰宝。

     

      传统的东西还存在着,春节了老人给孩子压岁钱,100块、200块,肯定是给钞票,全是为着当面取个吉利。如果递到手上的是100或者200金额的支票恐怕不行,反映不出情感,依目前条件尚不成立。但是,大家的观念确实在改变,比如开始大量运用“农民工银行卡”,这是货币运行在广阔天地里的一场革命。至2007年底,全国包括农村信用社、邮政储蓄银行等在内的6万个以上的机构为此卡服务,现金运行量达数万亿元,农民工兄弟人均900块钱以上,他们身上轻轻的,不再“腰缠万贯”,非常安全。

     

      货币俗称钱,有宏观货币与微观货币之分,有大钱、有小钱。2007年国内生产总值246619亿元,广义货币余额40.3万亿元,是大钱;现金投放3262亿元,是小钱。现金、现钞、钞票、票子不论叫什么名字,它们都是有实体存在的钱,本质上是初始的最活跃的货币,包括纸币和硬币。现金的最大活力在于自由化,大量行使现金存在很多弊端,其脱离金融体系在银行以外体外循环。

     

      说了这么多钱的话,其实是希望大家破旧俗、树新风、少用钱。针对社会现实,应提倡弱化现金的理念,尽量少用钞票,多用支票、本票、汇票、信用卡、电子货币等先进结算工具。中国的银行卡市场繁荣,截至2007年底已经发行了十几亿张。金融是经济的核心,货币发行是各国中央银行的基本职能,商品、货币是市场经济构成的基本要素。作为特殊商品的货币不仅是商品流通之媒介,也是衡量宏观经济的一把尺,货币与市场经济直接相关,密切关联。有关部门未雨绸缪,对此有着充分认识和预期准备,包括紧密跟踪宏观经济金融发展的动态趋向,提高针对现金投放分析预测的精准率,密切注视针对突发情势变化的敏感度,创建稳定的金融环境。

     

      (作者陈宝山为中国人民银行货币金银局巡视员)

     

      春节:新变化 新活力

     

      春节是我国民间最隆重、最热闹的一个传统节日。 除了汉族,部分少数民族也有过春节的习俗。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春节习俗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年俗活动出现简化趋势。历史上的春节曾拥有诸多内涵丰富、形式多样的民俗礼仪。从腊八开始,经过扫尘、祭祖、贴春联、吃年夜饭、守岁、放鞭炮、拜年、逛庙会,直到正月十五闹元宵赏花灯。而如今的年俗活动被简略化,有些内容正在消失。在城市,日常时空和节日时空之间的过渡环节和准备过程开始脱节,很多家庭的年夜饭不在家吃了,原来一家人的团圆饭变成了几个家庭的拼桌团圆饭。年俗活动的简化,折射了转型时期中国社会所发生的一些文化变迁。

     

      其次,神圣内涵的世俗化。专家认为,春节起源于殷商时期年头岁尾的祭神祭祖活动。具体的规矩和祭祀方式,也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步发生了变化。作为宗教祭祀活动的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成为百姓狂欢的民俗盛会。目前,春节习俗中的神圣内涵越来越弱化,世俗意义却越来越得到了强化。

     

      第三,节日时空商业化。如今的春节弥漫着浓厚的商业气息,庙会上卖的东西跟商店里的都差不多,节日活动越来越被商业化。

     

      第四,节日功能的转化。春节的本意是除灾祈福、趋吉避凶,如今却神圣仪式逐渐被世俗化,春节的传统功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现在,春节失去了许多它原有的宗教民俗内涵和社会文化功能。

     

      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一些节日民俗有所变化是很正常的,也是历史必然现象,人们的需求在变化,民俗也要在变化中保留传统内涵。节日习俗赖以产生和存在的社会基础以及文化环境发生变化,它必然要随之发生变化和调适。近年来,圣诞节等洋节日慢慢进入我们的生活,这是多元文化并存的例证,并非消极意义上的文化入侵, 是全球化时代正常的文化价值交流碰撞现象,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有人喊出“保卫春节”的口号,但我觉得与其“保护”,不如注入新的活力给春节一个自由发展的生存空间。

     

      (作者色音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民俗与公共文

     

      文化具有公共性,不像那些私有性的事物一样因为占有的人越多而使每个人的占有份额越少,相反,它会因为享有的人越多而越有价值,越受到尊崇。

     

      现在,国家法定假日增加了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并把大年三十纳入了假日,这是在整体上把传统的节日民俗认定为公共文化的重要举措。文化政策的制订者认识到了,节日不仅是休假,而是文化的节日,既然大年三十有重要的文化活动,就应该让民众有举行活动的时间条件。这个逻辑所体现的就是公共文化的逻辑。

     

      一些先前被认为局限于特殊人群的民俗民艺现在已经成为公认的公共文化了,其中,全国性的传统节日最近几年在公众心中和社会处境上的变化就是有目共睹的例子。最近10多年对年味越来越淡的讨论,韩国以“端午祭”申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而在中国激起的具有全民性的“保护端午”运动,都清楚地显示传统节日被普遍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公共文化。随着国家在2006年把四大节日宣布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今年全国多个地方把元宵节、七夕节、庙会性地方节日提出来申报国家级遗产,国务院发改委也已经把主要传统节日纳入法定假日体系的方案公布征求意见。

     

      中国的公共文化从单纯学校教育所培养的现代文化转向包容传统日常生活传承的多元文化,这是中国社会的自我意识和文化认同的转变的重要标志,是中国的主流社会更具有包容性的突出标志。

     

      (作者高丙中为北京大学社会学人类学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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