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野狐禅”,按照《辞源》上的解释,意为“佛家称外道异端为野狐禅。言仅能欺世惑人,不足证道。”野狐禅这一词的来源,也大有讲究。在当下,野狐禅经常用来泛指那些非正统的学术或非主流观点和所谓的异端邪说。 由于价值多元化的趋势,以及表达渠道的日益丰富,“野狐禅”在当今社会中获得了足够的生存空间,并成为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诸如,南怀瑾先生以义理见长、畅销多年《论语别裁》一书,就有浓郁的“野狐禅”味道,为此遭到了张中行先生的严厉批评。张中行认为,南怀瑾“用自己反对的白话,宣扬几十年前少数遗老用文言宣扬的读经尊孔那一套”;“借用桐城派的术语,是只要义理、辞章而不要考据”;“不管语文规律,自己高兴怎么讲就怎么讲,这就笺注的路数说,或只是就胆量说,确是前无古人”。尽管张中行先生将《论语别裁》批判得体无完肤,但都持之有据,其态度是认真的,这也体现了一个学者治学的基本态度,即使是对待“野狐禅”。前些年,历史学家黄仁宇的著作刚出版时,不少正统的史学家就斥其为野狐禅。这些年来,创造“潜规则”、“血酬定律”等观念的吴思先生,也遭到过同样的命运。颇有意味的是,《论语别裁》、黄仁宇和吴思的系列著作都有极大的销量,只是黄仁宇和吴思逐渐为学术界所重视和承认,很可能从“在野”而逐渐登堂入室;而《论语别裁》虽然销量惊人,其过于个人化的“别裁”一直未受广泛认可,比之于丹著作既被冯其庸等学界前辈叫好,又被数百万甚至上千万读者所接受的情形,可谓相差甚远。 透过黄仁宇、吴思、南怀瑾著作在学界和读者中的不同遭遇可以看出,学界和读者自有其判断标准和眼光。任何在学界和大众层面引起广泛注目的“野狐禅”,都要接受二者试金石一般的检验。前不久,上海作家张远山的《庄子奥义》一出,引发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吴思、叶兆言等人读完张远山著作后表示赞赏,而关天茶社的知名网友陈愚根据发表的部分内容,称之为“学术笑料”,还有人认为张远山“走火入魔”。这种情形让人颇为不解:网络历来是“野狐禅”最适合生长的土壤,却不愿容忍张远山的“野狐禅”;吴思等一帮文化人,则认为张远山的“野狐禅”颇有价值。在网民和文化人之间,形成了一次错位的反差。为此,张远山在网上与人交战,多次要求批评者“看完书以后再来争论”。 按理说,看完书以后再批评应当成为发言者的常识。《庄子奥义》我未细读,仅从看过的前面几章来看,感觉此书虽非尽善尽美,也称不上一本符合规范的学术著作,但也不是滥竽充数,敷衍而成的作品。轻易称之为“学术笑料”,并认为张远山“走火入魔”,却没有针对具体问题提出异议和证据给予有说服力的辩驳,却是批评和争论之大忌。称张远山的观点为“野狐禅”倒也无妨,但仅凭一鳞半爪即口诛笔伐,一棍子打死,不仅是对“野狐禅”的不尊重,在方法上也非批评的正途,而是一种自负和谵妄。每一个希望自己的言论有价值且被重视的批评者,都不可如此轻率。否则,就只是挥舞大棒,心态浮躁的暴民。一个负责任的批评者,必然是在仔细阅读批评对象的文本之后,针对具体的问题提出不同的见解。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希望自己的文化繁荣且具有创造力,就需对“野狐禅”给予应有的尊重,即使它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缺点。记得上世纪80年代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刚出版,被人挑了好多常识性错误,据说冯友兰先生却说了一句:这是一部大书。而我们今天看来是“野狐禅”的东西,也很可能日后被奉为学术殿堂上的重要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