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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之死与自杀文化的阴谋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12-18 00:00于哲学网发表

 

 



    学者余虹死了。与此君断然弃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在发现他与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千丝万缕的牵系。“理想主义者的最后一跃”?“按照他认为美的方式去生长”?在种种猜测或者抽象的演绎中,余虹的遗照沉静而超迈,视线所及,跳过很多人的头顶。 我想,有着这样一幅沉静面容的人,大概,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的行为都是可以解释的。

    生与死,一向是吾国知识分子终其一生,都在竭力参详的大命题。千年以降,因为独立人格、自由生命的缺失,传统知识分子的生与死,往往也缺乏独立与自由的品格。肉体的生命、现实的价值乃至文化的人格,都操纵在别人那里,按照别人的意志存在或者消亡。正所谓,“平时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此种恶名,便是这种畸形人格的极端体现。

    此种人格发展到极致,则是王国维先生的自沉。或者说,王国维先生在现代社会破晓时分的选择,为此前的时代、此前的知识分子做了一个小结,以一己之身殉了千年道统。其选择使曾经的圆融通达再度回归,“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生命中解决了怎么生的问题,死的问题似乎暂时不再困扰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选择了。

    再往后,西方的生命哲学渗透进来,我们也有了“诗人之死”。在决绝的放弃姿态中,在一缕一缕微茫的血色中,我们沉痛地发现,诗人们在找回独立人格、自由生命的同时,也毫不爱惜地把它们抛掷了。余虹说,“拒绝一种生活也是一个人的尊严与勇气的表示,它比那些蝇营狗苟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问题是,生命尊严如果以失去生命获得,又是怎样伤痛的悖论呢?

    1994年4月的一个雷雨之夜,年仅34岁的文学博士胡河清以“惊叹号的方式”(李劼语)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胡河清君容貌清雅,沉郁中深藏着热烈;其文更是灵动晶莹,底气足足,端的是文气通脱,以才驭识,才识俱佳,当属评论家王干界定的“南方文体”,“是一种与河流湖泊相对应的文体。”当年我第一次撞见胡河清的文字时,惊艳和痛惜一并袭来,几乎失语。

    我还记得,当时以及其后的很多论者,都在描述胡河清君的精神高洁,“他的死仍然是生命的胜利,他用自己的死证明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损毁生命的尊严和骄傲。”(王雪瑛《混沌与透明》)更有论者甚至把他比作怒触不周之山的文化共工,“使天地为之撼动”。当时的我,在受到震撼的同时,并没有想太多、太清楚,思想仍更多停留在胡河清精美的文本上。

    然而,在听到了接二连三的“诗人之死”的消息后,渐渐地,我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钱钟书先生评价胡河清的文章是“追寇如巢穴”、“刁无锡”,我没有那样的文化功力,但透过纷纷攘攘的对于诗人之死的悼念文章,我感觉到,歌颂以死亡求得生命尊严的论调,似乎隐含着一种类似于“谋杀”的意味。对胡河清如此,对海子如此,对现在的余地、余虹也大都如此。

    我还不无悲哀地发现,这种鼓励放弃、歌颂自杀的论调俨然已经形成一种“自杀文化”。似乎只有放弃了自己肉身的生命,才是有尊严的生命,才能剔除日常生活的繁琐和平庸,才能够充分表达与这个社会越来越严重的庸俗化倾向的不合作。这样的“自杀文化”,在种种繁缛、精美的包装下,堂而皇之的穿行在社会中间,正在或者已经侵入很多人的生命意识中。

    学者王晓明曾经说;“胡河清式的情绪,我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然,我总会迅速掐灭这类念头,即便一时掐不干净,也总是尽量将它压入心底。”这样诚恳的话语,在激烈的青春的决绝的语境下,却往往被认为是迂腐的,庸常的,缺乏独立人格的。大众似乎更愿意接受“文化守灵人”这样大且悲壮的语词。1994年,胡河清是守灵人;2007年,轮到余虹守灵了。

    我们尊重死者的选择,但我们不能放纵我们情绪中最为激烈、也最为恶劣的那一部分。很多人在猜测余虹的死因时,都引用了福柯的一句话,“一个人,最重要的作品就是他自己。”试图以此来印证余虹的最后选择是在“自己完成自己”,可是,福柯的这句话为什么不能理解为对生命的珍重呢?为什么“对生命的礼赞”、寻找人文精神就只能以“非正常方式”进行呢?

    临界那一刹那,余虹的心态无人可知,胡河清的心态也无人可知。惟其不可知,故不可强作解人;更不可以别人的决绝来释放自己的情怀,说什么“选择哪站下车,无所谓”的风凉话,借着他人的血光,强调所谓唯美的、理想主义的死。我们当然要个体生命的尊严、要纯粹的自由、要理想的社会制度安排,但决不应该鼓励什么“毫不妥协的方式”,那是阴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生生不息之为易”,这样的来自传统文化最核心层面的教谕,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也为中国传统文化注入了强健的生命力,同时,也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在对待生与死的两难选择时的最好姿态。逝者余虹已经远远的离去了,无论说什么,都只是言说者情绪的释放。惟愿那些智者的“自杀文化”离我们远一些,不要拿余虹的酒杯,浇自家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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