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人的书香精神,有时是在茅厕里体现出的。乍听这有点匪夷所思,实则平平常常。 晋代文学家左思的名作《三都赋》,有不少词句就是在厕所里写的。古书记载,左思“少博览文史,欲作《三都赋》……遂构思十稔,门庭藩溷,皆著纸笔,遇得一句即疏之”(《三都赋序》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藩溷,就是 宋代有三位有名的文化人,也是曾在厕所里用过读书著文的功夫的。 一位名叫钱惟演。他常对同僚们说起自己的读书生活:“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欧阳修《归田录》卷二)他根据坐、卧和上厕所的不同特点,来分配不同的阅读内容,很有点“读书运筹学”的味道。上厕所读的是“小辞”,小辞指词、曲,是优美轻松的简短文字,盖因如厕时间短,厕中又无书斋设施,故不宜读大部头的高文典册。 另一位叫宋绶。他“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同上)。他不仅仅是以目看书,而且高声朗读,书声达于厕外,人们一听便知道这是宋绶在厕所里用功呢。厕上讽诵,会受到溷气污染,以今天的卫生观点看,是不大合于卫生之道的,但也正是由此中可见宋绶笃学苦读的精神。 还有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欧阳修对友人说起自己的写作生涯时说:“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同上)原来这位文学大家的传世鸿文,竟有不少在厕所里写的。何以要在厕所里著文呢?欧阳修自谓:“盖惟此(三上)尤可以属思尔。”属思,即集中思想构思。欧阳修觉得,在马上、枕上、厕上构思文章,没有杂事干扰,最易于集中思绪,写出好文章。“属思”云云,似乎也透出这样一个信息:欧阳修所说的于“三上”著文,主要指的是在“三上”构思,并不一定像左思那样,铺开纸笔,大书一番。欧阳修就是靠着这“三上”精神,成了一代文学巨匠,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文化财富。 在茅厕中读书著文,看似有点不雅,实则是大俗大雅。从左思到欧阳修,都没有把在厕上读书著文看作不雅,相反,像钱惟演、欧阳修,还向世人昭示着自己的“厕上读书经”。这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雅俗观——读破万卷书,便是雅,浅薄无知,才是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