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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原:小说家眼中的西南联大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11-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作家宗璞讲述西南联大历程与精神的《野葫芦引》由《东藏记》、《南渡记》、《西征记》和《北归记》四卷组成,其中前两卷多年前已出版,第三卷《西征记》也已完成三分之一。 (新京报插图/赵斌)

     

      1937111日上午,由北大、清华、南开组成的长沙临时大学正式开学。而后九年,在炮火纷飞中,西南联大依旧笳吹弦诵。联大文学院长冯友兰先生曾撰文,称长沙临时大学的开学,代表了“中国的大学教育,有了最高的表现”。逆境中,师生们“打成一片”,一起经历苦难,一起探索学问,因而,“又严肃,又快活”(《怀念朱佩弦先生与闻一多先生》)。在我看来,这是大学之为大学的理想境界。念及此,我辈后生小子,难免感叹不已。

     

      今年四月,为了真切体会“联大人”的生活情景,我曾赴昆明“寻根”。在云南大学提供的讲台上,我作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关于大学生活的追怀与叙述》的专题演说,以西南联大的故事开篇。跑到昆明来讲联大,既非逞能,也不是讨好,纯粹是为了圆自家的一个“梦”——站在师长辈挥洒青春、热血以及才华的土地上,如数家珍地辨析那注定要流芳千古的“大学故事”,是何等让人神往。

     

      谈及“大学叙事”,我既重“史料”,也好“文章”。就说西南联大吧,前者有《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史料》(云南教育出版社,1998)、《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等,后者则不妨举出三位著名小说家。联大外文系学生吴讷孙(笔名“鹿桥”,19192002),就读于联大外文系、但私淑中文系教授沈从文的汪曾祺(19201997),还有联大师范学院附中学生冯钟璞(1928-),他们三位在塑造“联大形象”、或曰制作“联大神话”方面,过去曾经、今后仍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鹿桥、汪曾祺和宗璞的联大情结

     

      借文学作品了解西南联大,在台湾,主要得益于鹿桥的长篇小说《未央歌》,在内地,则是汪曾祺的系列散文(如《泡茶馆》《跑警报》《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西南联大中文系》《翠湖心影》等)。还有,就是我今天将着重谈论的宗璞的系列长篇小说《野葫芦引》。

     

      《未央歌》初稿完成于1945年初夏(正式出版是1959年),作者时年二十六岁,大学毕业不到两年,仍沉醉在梦境中,故以生花妙笔,营造出一种远离现实的、理想化了的、带有牧歌情调的校园生活,对于日后无数在繁重的课业中痛苦挣扎的台湾大学生来说,早已消逝在历史深处的西南联大校园,无疑是“神仙境界”。

     

      汪曾祺写西南联大,最初或许只是为了“应景”——应邀为西南联大或北京大学的校庆而作,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感觉。我以为,他的那几篇散文,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是其晚年写作中最为精彩的。而且,日后谈论这所二十世纪中国最为声名显赫的大学,先生的文字必定长相随。

     

      鹿桥的小说侧重“青春想象”,汪曾祺的散文则更多“文人情趣”,宗璞呢,我以为颇具“史家意识”,其系列长篇立意高远,气魄宏大。具体到长篇小说《东藏记》,以及散文《梦回蒙自》,还有刚刚发表的《漫记西南联大和冯友兰先生》等,都是在追忆、凭吊那座充满神奇色彩的“大学”。无论是作家还是读者,大概都会认同宗璞《自传》中的这段话:“西南联大师生们于逆境中弦歌不辍,父兄辈坚忍不拔的以国家民族为己任的精神给我印象很深。”以如此淡定的心境,谈论昆明时期既艰苦又浪漫的大学生活,笔调温婉,气定神闲。

     

     

     

      一定能完璧的《野葫芦引》

     

      我不知道宗璞先生的《西征记》和《北还记》如何落笔,看《东藏记》的卷首题词,还有诸多媒体的报道,似乎更着意于表现伟大的抗日战争,而不是区区一所大学的兴衰存亡。这么一来,作家会不会将目光更多地转移到战争全局,而不屑于停留在校园里琐碎的日常生活?这是我所关心的。其实,能写出一部让一代代大学生百读不厌、伴随其走向成熟、作为其“精神读本”的长篇小说,足以让人心驰神往。

     

      恕我直言,在中国,能写抗战的作家不少,能写好抗战中的大学生活的则寥寥无几。屈指数来,当世作家中,最合适的,莫过于从《红豆》起步、兼具学识与文采的宗璞先生。因为,此举不仅需要生活积累,需要激情,更需要学养。否则,很难深入体会并准确表达联大教授们的“南渡心境”,以及“贞下起元”的期待、“旧邦新命”的抱负等精神情怀。

     

      可惜的是,我们真正体认西南联大的价值,太迟了点。从1946年联大学生自发刊行《联大八年》,到1986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和北京大学出版社联合推出《笳吹弦诵在春城——回忆西南联大》,中间整整空了四十年。很多的场景,已经物是人非;很多的感觉,已经随风飘逝。几十年过去了,想重新复原那种“感觉”与“场景”,谈何容易!撰写此类“遥想公谨当年”的长篇小说,需要追忆,需要驰想,需要反省,需要建构,需要时机,还需要体力——很可能,等到“有意为之”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读《<南渡记>后记》以及若干访问记,知道作者是如何在与病魔的抗争中艰难写作。对此,我充满敬意。生怕影响了《野葫芦引》后两卷的写作,每当学生提出要去采访、座谈或邀请演讲时,全被我挡住了。就连我自己,好几次想拜访宗璞先生,已经走到燕南园了,还是不敢扣门。原因是,不知道见面后该怎么说。说鼓励的话,“快马加鞭,力争上游”,不合适;说宽慰的话,“悠着点,别着急”,也不对。

     

      记得是1980年,已85岁高龄的冯友兰先生发愿重写《中国哲学史新编》,当时,几乎没人相信他能完成。可结果呢,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先生百折不挠,真的写成了七卷本的大书。有此“家学渊源”,我相信,宗璞先生也能做到这一点,《野葫芦引》一定会成为完璧。

     

      我这是从一个关心“大学精神”以及“大学叙事”的普通读者的角度,而不是文学史家的立场,来祝贺宗璞先生从事文学创作六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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