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看不清?点击更换 看不清?点击更换 忘记密码 注册   加入收藏  
 
 
《诗经·燕燕》:杜鹃之后又一种伤心的痴情的鸟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10-25 00:00于哲学网发表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邶风·燕燕

      在现代很多女孩的姓名中,都有一个“燕”字,喜欢被人亲昵的称之为“燕燕”。是啊,这个名字有着说不出的简洁和轻盈,莺软和娇爱。在男人的眼里,这名字本身就是一种风流:它可爱而不可近,可亲而不可亵。即便捕获了它的心,也担心随时可能飞走。这样的鸟自有一种灵性,这样的女孩更有一份自爱的品性。

      然而,在古代,“燕燕”却是春天里人们伤心的见证。

      我读《诗经》,常常感慨这邶国的人不简单,其文明程度不在成周之下。不仅诗做得好,而且情来得真。一首《燕燕》更是把人们的思绪拉回到了这个神秘的邶国。

      说它神秘,一来,这个国家存在时间短,所处位置众说纷纭,给人平添了几分神秘;二来,《邶风》里的诗,不仅诗人不如二南那样自表身份、自述经历,而且诗中的本事也是含蓄莫测。

      这使我想起,为什么古人在编选《诗经》之时,不把邶风与卫风编在一起,大约是有意要把带有新风(一称淫声)的卫风与这神秘古朴的邶风区别开来。

      读《诗经》,我又常想,诗不能写得太好,太好了,容易引起后人太多的误解。

      像前面那首《绿衣》,就因为写得太好,致使后人打死也不相信《毛诗序》,宁愿把它与后世悼亡诗联系起来,称之为千古悼亡之音的先声。这一首《燕燕》也是如此,也被后人视为千古送别伤离诗。清人王士禛就说:“合本事观之,家国兴亡之感,伤逝怀旧之情,尽在阿堵中。《黍离》、《麦秀》未足喻其悲也,宜为万古送别诗之祖。”

      如果从为文学而为文学的角度而言,说它是万古送别诗之祖,一点也没有抬举它。然而,古人不是为了文学而文学,孔子编《诗》教《诗》,五百年间引《诗》用《诗》,都是要合礼义,明教化的。所以,诗中之送别,只是本事。本事的背后是人,人才是《诗经》的重心。有德之人则歌之咏之,无礼之人则讽之谏之。

      扬之水说,《燕燕》之叙事,也有一个虚与实的问题。其实,何止《燕燕》,《邶风》里面,甚至整部《诗经》都有一个虚与实的问题。何谓虚?虚就是诗人所叙之风物情怀,即即兴所发之自然景观;何谓实?实就是诗人所咏之情景背后的历史本事。前者即情,后者即志。然而,这还只是其中一面。再细细回想,所言之志,却在诗人吟咏中虚化了,而原本不过是兴之所起的情却在诗人眼里实化。此之谓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生。

      这首《燕燕》,《毛诗序》称:“卫庄姜送归妾也。”郑笺解释此本事之原委道:“庄姜无子,陈女戴妫生子名完,庄姜以为己子。庄公薨,完立,而州吁杀之,戴妫于是大归,庄姜远送之于野,作诗见己志。”“大归”就是不容于国,不得不回娘家。后人总觉得毛序、郑笺是多余的,甚至是牵强的,都仅仅以诗观诗,就诗解诗,而无视诗中之史、诗中之情志。

      此诗也是以“燕燕”起兴。看燕燕,上下双飞、羽毛舒张,是一派很好的春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要把你相送。想我处此人伦大变,非常之情不能以常礼自禁,不知不觉“远送于野”,“远送于南”。真好比十里长亭,又十里短亭。直到你的身影远去,任我登高而望也望不着的时候,我的眼泪早已堪比珍珠。读到“瞻望弗及,泣涕如雨”一句,就不能不令人想起晏小山的《临江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此情此景,景同心同。从此后,燕子去了,还会归来;伊人远去,春风不再。

      或许是顾影自怜,或许是前车在鉴,诗人心中的伤感是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如果这样,那么诗中的女子也不过如此。然而,紧接着末章一转,想起昔日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她的为人是那么可靠,她的心地是那么厚道、温柔、谨慎,处事是那么周到,并且常常用先君的话来劝慰我。诗虽然只写到这里,然而其意却似无法就此了了。诗人想到这些,自然会回想当年姐妹燕燕双飞的情景,对远去的姐妹更是会念念不巳。焦琳对这一章解说得非常到位,“此言妫氏既去之后,念之而无时或已之情也”,“若以为称述戴妫之贤,纵极其佳,而意已尽于所言”,但若解得庄姜之情,乃是“妫氏虽去而姜氏目中时不绝妫氏之影,耳中时不绝妫氏之声,即戴妫之贤亦益生动,不但作评语断定其人品已也”。

      可以试想,这样的姐妹,尽管在庄公生前,因生育问题,远去的妹妹更得宠于丈夫,然彼此之间应该是关系较为亲密的。史书上也载,姬完虽是戴妫的亲生儿子,而仁德的庄姜也将他视为己出。要不然,她也不会不顾“妇人送迎不出门”之常礼,来一个长亭更短亭。所以郑笺说:“妇人之礼,送迎不出门。今我送是子,乃至于野者,舒己愤,尽己情。”扬之水也说,此一章“见性情,见境界,见一真挚诚笃而不拘拘于尔汝之私的和厚胸次”(《诗经别裁》)。全诗复沓质实,却把诗人对刚刚经历过的那场人伦大变(即弑其君完)的一种气愤,以及对戴妫丧子大归的处境的深切悲怀,写得感天动地。

      自此以后,“燕燕”也就成了继杜鹃之后又一种伤心的痴情的鸟。南宋词人辛弃疾在《贺新郎》一词中就用了这个典故:

      “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 看燕燕,送归妾。”

      电影《阮玲玉》里面那首令人回肠的插曲,直唱尽了“燕燕”的伤情别绪: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我一个大男人,也常常被这样的诗歌打动得泪眼汪汪。

    哲学网编辑部 未经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
    地址:上海市虹梅南路5800号2座416室 邮编:200241
    ICP证号:晋ICP备 05006844号